美国某手术中心，凌远走进换衣间，打开柜子，先是从衣物中拿出那枚林念初送的和田玉挂坠，挂在脖子上，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容，接着拿出手机，先打给林念初：“吃早饭没有？不许凑合……我刚做完手术……听没听你和金副院长给我的留言？出了什么事？”
第一医院儿科急诊，儿科急诊门口，设立了临时的分诊台，二名医生、一名护士台前坐诊，摆放着简单的体温表，病历本，旁边立了半门高的告示牌，告示牌边一名实习学生解释情况。
护士、医生与学生都穿了隔离衣、护镜、双层口罩。
分诊台处，一护士轮流为楼道里的患儿量体温，每量完一个，记录，将体温计丢入消毒回收桶，换新的一只给下一个儿童；一医生快速地检查患儿眼底，和全身皮肤、关节，另一医生问患儿家属病史，记录：“最近3周内，除了家、幼儿园，还曾经去过哪里？有在外就餐？”
第一医院会议室里，金副院长、传染科主任、肾内科主任、林念初、李睿及一位新城流行病所官员在会议室内。
林念初：“目前我们已经接诊了10位患者，5个4-6岁幼儿，其中3个来自同一幼儿园；5个成年患者，其中4个是患儿家长，另1个成年患者与其他患者无接触历史。现在症状较轻的三位，转往传染病院。”她停了一停，眉头深皱，神色忧虑，“我们很快会超过接诊极限。防护设备也储备有限，因为这个情况，消毒的程序比以往严格复杂，体温计等器材轮得很吃力，一次性垫纸、手套，也需要加强供应。”
李睿：“根据传染病专家建议，咱们需要开设一个从接诊、分诊、抢救、重症、手术，恢复各环节的通道，这个通道跟其他普通患者需要完全隔离开。”
金副院长：“以咱们医院现在的条件，很难啊。咱们是综合医院，门、急诊设计以方便多科合作急救为优先考虑，跟传染病院原则不同。”
李睿沉吟：“最好能有一个独立的楼，专门作为疑似和确诊病例的诊断治疗隔离用……但是现在行政楼的空间不够，设计上也无法满足重症、手术等要求，外科大楼、妇儿住院楼都是100%的满负荷，所住的重症患者无法转移出院。”
美国休斯顿机场，凌远与机场人员交涉，解释情况，前台的服务人员不断摇头之后，凌远打电话，一位主管模样的机场服务人员出来，再跟凌远交涉，终于，二人握手，凌远将行李check in，出关，一路狂赶，在关闭机舱之前5分钟登机。凌远坐下，松了口气，略做休息之后，飞机开始滑行，升空，凌远抓紧这段时间闭目养神。到得可以打开电脑时候，他立刻打开了电脑的文档，自此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乘务舱，空中小姐正在给乘客准备饮料，她不断咳嗽，神色有些萎顿。
旁边另一年纪稍长的空姐担心地道：“小云，飞了非洲那趟你就感冒，又摊上咱们组一下俩人产假，人手不够。你坚持完这趟，就休息了吧。”
小云咳嗽着说：“谢谢李姐。”
她说罢，开始为乘客送饮料。
凌远打开着笔记本电脑专心查阅，接过小云递过来的茶水喝，并没有抬头。
第一医院副院长办公室里，金副院长正在讲电话：“张科长，到现在，流行病所收到各医院报告的情况如何？”
流病所官员：“我们在过去的10小时内，共接到第一医院、第二医院、第三医院、儿童医院和传染病院报告的20例出血热病例，其中5例已经死亡，10例发生dic或脏器衰竭，我们已经上报国家疾病管理局，申请实行传染病流行状态的应急制度；同时，我们刚接到信息，非洲g国目前爆发致死性出血热，据报道已经发现多例旅游者感染，之前因当地医疗卫生条件局限，没有及时发现、上报，很可能已经造成疫源扩散，全球范围的大流行。目前，因为病毒分析结果尚未出来，还不能确定我们本地发现的病例和非洲国家的传染病爆发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们已经高度重视，上报中央……”
第一医院楼道。
从抢救室到手术室，全套隔离服装的王东、朱建华和两名护士小跑着推送轮床往手术室。
李睿跟家属解释着，家属签字。此时，远处，两位知识分子模样的老人，身边还跟着3位40来岁的中年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肾内科主任跟他们一起。
李睿才跟要手术的患者家属解释完，要往手术室走，身后，肾内科主任喊：“李主任！”
李睿停下回头，一行人赶过来，肾内科主任神色为难：“这两位是住在重症病房的朱雨的父母，刚从c城赶到，”他指另外几个，“这几位是朱雨的单位同事领导，”指另一位50多岁的男人，“这位……”
李睿看见这个男人时一愣，“常副局长？”
这时，一位老人家已经开口：“我们是朱雨的父母，也就是洋洋的外公外婆。我们听说孩子病了，赶紧订机票赶来，一下飞机就听说，洋洋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请问李主任，这……是真的吗？！”
洋洋外婆悲伤地说：“孩子就这样死在了手术台上，最后一眼都不让我们家人看？连一个说法都没有？！”
李睿沉痛地说：“孩子没能挽救过来，我们都很难过。”
洋洋外公：“她死在你的手术台上，你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把孩子孤零零地扔在手术室，然后该干嘛干嘛！你难过？！”
常副局长：“李大夫，孩子的长辈都是化工学院的退休教授，明理不会胡闹，他们只是希望你们在出现了手术台上死亡这么严重的事情之后，能严肃对待，仔细追查，找到我这里，也是反映这个情况。我觉得很合情合理，患者在手术台上死亡，可能是不能避免的，但总要先追查清楚，确定责任。我跟程副院长打电话问这个事情，他们却说你不但没有停止工作接受审查，还继续主持医院工作，这显然是非常不合适的，我想——”
此时手术室门开，王东站在门口，着急地看李睿，叫到：“领导！”
李睿冲他点头：“我立刻过来。”转身冲周围的人，神色坚定地道：“之后我会做病例分析报告，如果专家鉴定这中间存在事故，责任，我当然会承担，更会跟家属一一解释交代。但是现在，对不起，我不能停止工作。常副局长，您虽然从职务上是我的上级，但分管的是国家重点科研基金审批方面的工作，您不是直接负责我们医院人事任免的领导，也没有持任何有卫生部盖章的正式文件，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您的指示，现在不可以停止工作。”
他说罢，朝孩子外公外婆微微鞠躬，大步走进手术室。
传染科办公室。
林念初匆匆进入，冲刚放下电话的传染科主任道：“跟死亡患儿所在幼儿园的领导交流好了，一早他们开了紧急会，把这个消息给全园所有孩子的家长通知了，暂时关闭幼儿园一周，密切观察每个孩子的情况；另外，死亡患儿所在班全班27个小朋友，现在已经确定患病的，有5个，除死亡患儿之外，2个现在在咱们医院，一个在儿童医院，一个在第三医院；8个有感冒症状的，有4家我已经说服他们立刻带孩子来医院检查，隔离观察；3位老师，2位清洁阿姨，已经动身来医院检查。”
传染科主任点头，满脸忧色地说：“现在我们的最大问题是隔离空间不够啊！现在将儿科的门、急诊和观察室，作为收诊和分诊疑似病人，已经满负荷了！确诊的病人，已经占了3间重症病房和一间抢救室、一间手术室。”
林念初忧虑地点头：“我们接诊仓促，虽然尽力做到隔离防护，接诊医护人员不再负责其他病人，并与其他同事做到一定程度的隔离。但是随着病患的增多，人力有限，隔离条件有限……最大的担心就是院内交叉感染。”
传染科主任感慨地道：“我现在真是感谢凌院长这2年反复强调强化的标准接诊操作，和半年一次的关于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应急状态的培训和考核啊，要不是之前也有演练，可真是更手忙脚乱了。”
飞机机舱里。
机上遮光板拉下，主灯关闭，大部分的乘客都已经睡了。
凌远依旧在手提电脑上工作。
他手指翻飞地打字，屏幕上的word文档上写着“应急备案1”，条条款款，有的用红字标注。
死亡患儿洋洋的外公外婆还在手术室门口，神色气愤，爷爷奶奶也到了，并带来了几位记者。
李睿刚刚完成手术推门出来，洋洋的爷爷奶奶，记者们围上去，李睿站住，记者还没开始问话，李睿已经作出“打住”的手势：“目前，我对于死亡患儿的事件不做任何解释。”他停了一停，对着洋洋外公外婆，“你们女儿朱雨现在dic已经控制，生命体征稳定，但是出现了阑尾炎穿孔的并发症，需要手术否则会发生中毒性休克，这个手术，由我来做。”
外公气愤地说：“我们外孙女死在你手术刀下，你救不了我们洋洋，你能保证小雨安全？！”
李睿：“不能保证，我们也都在摸索，但是我能确信，在目前情况下，并没有任何医生比我更能保证这个手术的成功。”他看着两位老人，沉痛而诚恳地说，“这一点点的经验，是洋洋的生命换来的，这个时候我不能放下手术刀，尤其是对洋洋的妈妈。”
此时，观察病房里，仪器响成一片。
病床上的孩子痛苦辗转，呕出鲜血。
几个儿科科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一人大声叫到：“叫李大夫！患儿消化道大出血！”
李睿正在重症监护室内给刚手术完的患儿做检查，神色略感安慰，冲重症监护科主任：“目前情况还好。各项指标稳定。”
重症科主任：“上一个手术患儿情况也还不错，基本稳定。”
王东在门口道：“领导，刚刚新收进来的孩子大出血！”
李睿、王东小跑赶往观察病房。
孩子因呕血呛咳，脸色旋即憋得青紫，林念初迅速为孩子清理呼吸道，护士推了b超机进来麻利地接线，另一护士调整输液流速，孩子的呼吸道清理后呼吸通畅了，然而更多的鲜血从口鼻涌出。
儿科主治拿着化验单道：“林老师，小计量肝素抗凝无效，凝血酶原时间和凝血时间继续延长！”
孩子的皮下的淤血斑越发明显。
李睿赶进来，迅速操作床边b超，然而b超图像刚刚调整出来，监护仪器尖锐地响起来，心电曲线拉平，血压显示0。
急诊门口分诊台处，一个20多岁的女青年正坐在临时的分诊台凳子上，量体温，血压，另一个等在一边。
二人都满脸恐惧。
医生问：“你是苏洋洋的老师？”
老师a点头：“是，我俩都是。这孩子流鼻涕口水什么的都是我给她擦，有时候，有时候她淘气就往我身上抹……”
正说着，急诊抢救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声，伴随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可能啊孩子前天还在跟我要蛋糕吃啊！医生你再救救再救救，她不能死啊！”
两个老师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当看见倒地痛哭的30多岁女子时，正检查的老师浑身哆嗦起来，冲另一老师道：“那是柳欣的妈妈，苏洋死了，柳欣也……这是什么病？！”
她说着，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医生、护士抢过去抢救，老师b呆愣片刻，蒙住脸，哇地哭了出来。
副院长办公室，传染科主任快步进来。
金副院长：“区主任，刚刚流行病所张科长打来电话，郊县一卫生所上报一家3口高热皮下出血的患者，疑似出血热。根据该病人口述，他的邻居昨天“中毒”口鼻流血死了。患者病情进展很快，到卫生所时还意识清醒，3小时后两个病人就剧烈腹痛、休克，他们目前只能补液治疗。流行病所认为这很可能跟我们城里几个医院发现的出血热相关，希望我们派专家下去确认。”
传染科主任点头：“我刚才已经接到传染病院电话，我准备一下，跟传染病院、儿童医院的几位专家一起下去。”
儿科急诊，林念初带着几个医生，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查房巡视。
观察室内高烧的孩子时而哭闹，他们的家长神色都非常焦虑，看见林念初来，不断有家长站起来追问：“大夫，什么时候能确定不是……那个病？能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