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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俞敏与那位富家女之间的关系已从当初的地下转为了公开。在一些正式场合,如:婚礼、寿宴、乔迁庆典、甚至是葬礼上,两人都会结对而行。在碰到需要相互介绍时富家女都会痴痴地看着对方,说道:“这是我的男友,他叫俞敏。”而在两个月前碰到类似的情况,她会显得很尴尬。一般这样介绍:“这是我雇佣的私家侦探。他姓俞。”

富家女姓祝,叫祝玲玲。父亲是五环集团的大股东,主管经营的公司老总。母亲是国家公务员,负责法院庭审。

前面说到,因为是独养女,家境殷实,所以祝玲玲不免养成了有些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习性。不过这是以前。自从她遇上了俞敏后,一切都悄悄发生了改变。往日的专横变成了如今的知书达理。表现在俞敏身上更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不但自掏腰包,给对方装备了全套时尚用品,还把父亲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一辆红色跑车 送给了他。让一位“飞鸽”男一跃成为了“宝马哥”。同时对他的称谓也从以前的“俞经理”变成了“小敏”。

两种不同的称谓所对应的待遇当然也会不同。一种是按时计算的劳务费所得;另一种是以年计算的绩效年薪。因为祝玲玲施展了她的影响力,为俞敏在她父亲的公司内谋到一份体面的差事——市场部调研员。前者是看天吃饭,后者则是旱涝保收。

不过对于市场部调研员这份闲职俞敏是绝对不会满足的。原本他干得那行当就让他必须低三下四。现在换了个地方,虽说听上去会光彩些,但还是一样要他低三下四。况且,他对这一行根本没有兴趣。所以,没几天他就厌倦了。怎么办?要改变。怎么变?

俞敏带着这个课题闭门思考了两天。最后他发现,就目前这种状况,最为直接与可行的就是尽快爬上那个位置。那个他必须每天仰望的职位——市场部经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代那位现任经理。彻底把自己从低三下四中解救出来。让自己在有限的青春岁月里也感受一把权力带给他的无穷魅力。

在一般男人眼里,人生的几大追求从先到后不外乎是:金钱、美女、权力。而在俞敏的眼里则完全相反,权力是绝对要排在第一位的。而金钱跟本就不值一提。虽然他曾经潦倒过。为生计不得不为半斗米折腰。但他的志向是远大的。如果让他在县太爷和五千万之间作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当然,他对权利的理解并不是当官那么简单。可以说他的理解比一般人更为透彻。他认为,权力是一个男人魅力的终极体现。这种魅力所蕴含的力量能达到支配他人灵魂。就像教主统领他的教民。如果你拥有足够的魅力,再加上运用得法,那它爆发出的能量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甚至是敢叫日月换新天。而金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它顶多能为你买来几张笑脸,几句马屁。灵魂是不可能用金钱获得的。至于女人,则是在你拥有魅力之后水到渠成的事。富家女就是被自己的魅力所俘虏。而不是被什么金钱所诱惑。

不过,要想“篡位夺权”取代原市场部经理并非容易。先看看这位老经理的资历,他是公司元老级人物。某名牌大学本科学历。几十年来工作业绩和学术成就已不胜枚举。要动他?谈何容易。再看看现任市场部副经理,那就更了不得了,除了某名牌大学的学历外,还刚从美国某商学院镀金归来。是标准的、刚出炉的、正宗的工商管理硕士。说话一套套的。句句间都隐含着严密的辩证关系。滴水不漏。如果要与他交手,绝对让你步步惊心。可以说全公司没人敢在嘴力上跟他较劲。对于一个靠嘴力打拼的劳动者而言,俞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竟管俞敏一再给自己打气,哈弗也会出饭桶,何况那所该死的商学院。

面对横在自己面前的这两座高山,要想短时间内跨越,难度可想而知。仅凭自己是公司大股东千金的新男友,外加一张还算俊俏的脸是远远不够的。履历没人家的漂亮,社会背景就更别提了。要不想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瞧,那个靠帮别人捉奸的家伙”。他必须改变。让自己在拥有女人的同时,拥有地位。但路在何方?天知道。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俞敏很晚才起来。随便吃了点就出了门。开着那辆一眼就看得出是女人送的红色跑车。他要去趟工商局。去注销他的那家调查服务公司。因为他现在不再需要它了。他转型了。

不过,当车子经过他曾经的那家公司路口时,他还是拐了进去。毕竟还是有感情的,他要最后看一眼那曾经给他带来过成就感的地方。他已经快要把它遗忘了。

推开门,他发现桌椅已积满了灰。他随手拿了块抹布擦了擦。他再一次坐在了那一张边角已破裂的转椅上。闭上眼睛,靠下,心里默念道: 这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但愿这一别能让自己彻底蜕变。蜕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他睁开眼睛,坐起。随手打开抽屉。用手翻了翻。满是他以前的调查信息。他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这一眼,让他看出了某种端倪。对呵,这不正是自己的财富吗。而且是他人无法比拟的财富。你有文凭学历,我有故事经历。你能说,我难道不能写吗。如果我能把这一抽屉的故事编写成册那我就是令人尊敬的作家。当经理有门槛,当作家可没什么门槛。全看你心中有没有货。是什么样的货。再说,只要一出书,自己的身价就可拔地而起。工商管理硕士算个球。

出书的主意就这样定了下来。俞敏给自己烧了壶水。还好,这次电水壶很争气,没有烧了一半就罢工。他泡上一杯茶,点上一支烟。他要好好整理一下那满抽屉的宝贝。从中栅选出那些有价值的部分。再经过一番排列组合,看看能不能构架起一个动听的故事来。

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认真翻阅,他大致把这几年来的业务内容作了遍梳理。最后,他发现最为精彩的章节应该是楼倚天替父寻找失散战友的部分内容。可惜这项业务他并没有完成。不过,没完成并不代表没法完成,因为现在他手上的那条线索还没断。周杰中在被捕后进了战俘营。而当年的战俘营就是现在吴江监狱的前身。俞敏喝了口茶,心想:说不定亲自去一趟吴江监狱,查一查那里存放的当年战俘档案,或许周杰中的下落就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俞敏猛然从转椅上站了起来。造成他这一举动的原因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的高中同学。不久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他无意间听说这位同窗在警校毕业后就分配在吴江监狱。他想:利用这层关系进去查一查老档案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上午,俞敏一上班,就来到市场部经理办公室。经理姓单,五十多岁。因为是搞技术出身,所以大家并不叫他单经理,而是称呼他单工。当然,这也是他喜欢的。因为在这个职业上别人称呼你单工,可以显示你文武双全,文理皆修。一般知识分子都好这一口。俞敏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设法让对方的虚荣心最大限度地得到满足。他说道:“单工,我昨天慕名去了文化宫,看了你的字画展。真绝了。”心里却想:那么多字画,谁知哪件是你的。

这话让单工有了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哪里,哪里。随手一挥,不值一提。”

俞敏:“单工,随手一挥我信。不值一提那我就太不敢苟同了。”

单工:“为什么?”

俞敏:“单工,你看王羲之的《兰亭序》不也是信手一挥吗?你能说它不值一提?”

俞敏这马屁拍得真是天下无双。竟把上司的那手烂字和天下第一行书扯上了边。就连自己听了这话后也不由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听了俞敏这番奉承话,单工的心情可以说是无比地舒畅。他哈哈大笑几声后,说道:“小俞呵,看样子我要对你改变看法了。虽然你没什么文凭,业务还不是很精通。但我看出来了,你肯学。这点最重要,甚至比文凭学历更要紧。我会考虑给你机会的。”

俞敏听到对方给自己机会,赶忙道了谢。接着,就趁热打铁地抛出今天他来此的真正意图。他走到上司跟前,说道:“单工,南京那边有个行业订货会,我想去调研一下,你看……”

单领导此时哪会有二话,说道:“去,去锻炼锻炼。窝在家里什么都别想学到。”

瞧,一句动听的话竟有如此神效。

吴江监狱就座落在吴江县城的郊外。距离南京市并不远。借着到南京开订货会之机,俞敏驾车直接来到了监狱大门口。然后给这位多年没谋过面的老同学去了个电话。

俞敏的这位老同学叫章涛。曾在高中阶段和他同过两年班。虽说当时两人算不上一个圈子里的铁杆,但如今天隔一方,凭老同学这点名头,给个方便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俞敏想。

接到俞敏的电话后,章涛立即就来到了监狱门口。办完登记手续后,章涛把俞敏带进了监狱。

“你老弟来之前怎么也不先告知一声。”章涛拍着俞敏的肩膀说道。

俞敏笑了笑,心想:事先打招呼?如果你小子摆架子不想见我,找个借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我这样突然来访,你想躲都不行。

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我就喜欢给别人来个突然打击。特别是你老兄。”

章涛:“你还是老样子,做事神出鬼没的。”

俩人说着就走近了章涛的办公室。章涛一边给对方倒水,一边问道:“俞老弟,这次突然冒出来该不会是又给我出什么难题吧?在学校那会儿,你总是干这种事。让人防不胜防。”

俞敏接过水杯,说道:“哪里。再说,在你老兄手上还有什么难题。什么叫易如反掌。”

章涛用手指了指对方,冷笑一声后,说道:“听见没有,肯定有事。我先跟你打个底,减刑的事不归我管。我也没这个能耐。如果有什么人在我这里需要我照顾,那你尽管开口。”

俞敏放下杯子,说道:“我还真有个人在你这里。不过不是现在,是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怎么回事?”章涛很疑惑。

俞敏喝了口水,说道:“是的,我的委托人想寻找他父亲生前的两位部下,其中有一位就曾经在你们监狱呆过。他是一名战俘。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调查此人的下落。了解一下他离开你们监狱后的去向。”

章涛皱了皱眉头,更凝惑了。他问道:“六十年前的战俘?我们监狱是五五年组建的,算起来不够数啊?你老弟不会搞错吧?”

俞敏:“不会错的。你们监狱是五五年组建的。但它的前身是一战俘营。这我已经通过相关部门确认过了。”

章涛想了想,又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准备怎么查?”

俞敏把杯子放在桌上,说道:“我想查阅一下你们监狱当时的档案材料。说不定能从中找出点有价值的信息。”

明白了俞敏的意图后,章涛显得有点为难,说道:“查阅档案材料是有相关制度的。”

俞敏:“这就是我找你的老兄的原因。这对你来说算难题吗?”

章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大老远来,这点忙不帮说不过去。我试试。”

说完,章涛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个电话……

章涛领着俞敏来到监狱档案室。一名狱警已等在门口了。他叫韩强。刚才章涛就是给他打了电话。

“韩警官,这位就是我的老同学俞敏。”章涛介绍道。

俞敏忙伸过手,和对方握了握。说道:“韩警官,真不好意思,要麻烦你。”

“没什么。我和章警官是多年的好友。以前欠了他不少人情,今天趁机还他一部分。”韩警官很随和地说道:“刚才章警官说你想查一下我们这里的档案材料。是哪方面的?”

俞敏:“我查一下一位六十年前曾关押在你们这的国民党战俘。想看一看有关他的档案材料。不知可不可以?”

韩警官:“可以。你能把他的情况说的具体点吗?”

“可以。”他们三人边说边往里走。“他叫周杰中。被俘前是国民党军中某特种旅的一名团长。被俘后曾在你们这服过刑。”

韩警官拿出笔,记录了一番。随后,便招呼对方在外稍等。自己则进入馆内,寻找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韩警官拿着一袋卷宗,从里面走了出来。俞敏见他出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找到了,在这里。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韩警官边说边把卷宗放在一张桌子上,并打开了它。

俞敏拿起打开的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从密密麻麻的人名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周中杰”三个字。在名字旁的一栏中,简要地看着:周中杰,男,生于1920年。1949年5月被俘。被俘前任国民党江防行署第七特种旅中校团长。关押服刑期间,能较好地悔过自新,经研究决定,准予对其宽大处理,与1953年4月释放。

档案材料中没有写释放后的去向。这让俞敏十分失望。他放下卷宗,问道:“韩警官,这上面没写周中杰释放后的去向。你们这里是否还有其他档案可查。”

韩警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这是关于那批战俘的唯一一份档案材料。”

章涛:“会不会释放后回原籍了?”

俞敏:“没有。原籍地我已经去查过了,没有任何记录。”

正当大家陷入困惑,不知如何是好时,章警官的一句话又让大家从迷茫中看到了希望。

章警官:“是不是可以查一下这份卷宗的编制人。一般情况下,他也是处理此事的当事人。特别是在那个年代。”

俞敏一听,赶忙问道:“你有编制人的信息?”

韩警官:“卷宗后页上有他的签名。根据名字,我想花点时间不难找到。”

俞敏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惊喜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韩警官,太谢谢你了。”

韩警官:“不要那么客气。刚才我说过,我欠章警官不少人情,这下还得差不多了。”

说完,韩警官把卷宗后页上的签名作了记录。然后对俞敏说道:“我看这样,俞先生,你先回去,等我把编制人的情况查到,我再让章警官打电话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俞敏再次道了谢,并邀他们吃了顿饭,结束了此次的监狱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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