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川渝,川流不息的川,至死不渝的渝。
沈川渝,相传是当年富可敌国的沈家庄庄主之独女,出生时就有半仙的修为,后又师从于东海蓬莱岛的霓裳仙子,及笄后更是许配给了素有天才之称的青城山首徒灵霄,可谓得天独厚。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她三岁习文、五岁学武、诗书礼仪歌舞茶无一不精。
她的存在,好像占尽了这天地间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仿佛生而就是为了让世人妒忌的。
原本,若是她能继续这样成长下去,不出五十年必定能成为当世的强者。
可,变故横生。
一切都在她十八岁那年发生了改变……
那一年,好像所有的霉运统统都找来了一样。
先是沈庄主去外地经商突然暴毙身亡,接着沈夫人服毒自尽,在她从蓬莱岛赶回的途中又接到了灵霄与人决斗坠下悬崖生死不明的消息,好不容易到家了,家中又失了火,一时间万贯家财付之一炬。
好在家中还有老宅和百亩土地,也能安然度日,只不复往日的奢侈享受。
再然后,在父母入土的那一天,她遇到了非乐,那是她此生注定的劫难。
非乐是个和尚,跟随师父一起来为亡者念经超度。
因为沈家多添了些香油钱,非乐被留下来多念几天的经。
彼时,观礼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诺大的祠堂只能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和他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诵经的声音更是被他压的极低,却莫名的有种磁性。
沈川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让人莫名的心安,想要去接近、去依靠。
非乐自幼长在寺庙之中,耳畔听的都是佛门至理,眼前见的也都是虔诚信徒,因而他骨子里便是慈悲的。
因为怜惜沈川渝的身世可怜,每日里讲经事毕,非乐总免不了安慰上几句。
他们两个人,一个青春正盛,一个年轻貌美,一来二去,倒是暧昧的紧。
当然,这个暧昧是天作之合还是一厢情愿就不得而知了。
彼时,沈川渝甚至觉得,他二人的结合是命中注定,就好像一场花正好、一轮月正圆,早年没在一起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可他二人的身份,就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着,疼痛着。
她处处小意温柔,他时时关怀有加,这般看来,若说他二人没有什么风月之事,怕是也没人相信。
终于,流言爆发了。
流言猛于虎。
三人成虎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一时之间沈家老宅就热闹了起来。
初时不过是门外总有人扔些烂菜叶子,沈川渝早有准备,也不气恼,只让下人收拾起来拿到后院喂鸡鸭。
后来,沈家老宅里的人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指指点点的。
再后来,就连一些铺子也不敢接纳沈家的人了。
最后,群情激愤,一些激动的人甚至冲进了沈宅。
那一天,是七月初六,沈川渝本打算第二天趁着乞巧节向非乐表白。
她想着,非乐是和尚,本来就有清规戒律压着,又是个脸皮薄的,就算喜欢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
女追男隔层纱,她已经失去一切,绝对不能再失去非乐,她不需要什么脸面,她只要非乐就够了!
可是七月初六,邻里街坊撞破了大门,一路打砸,直接冲进了佛堂。
沈川渝什么都听不见,她只记得往日里和蔼可亲的邻居脸上狰狞的表情,他们的嘴开开合合、唾沫横飞,臭鸡蛋和烂菜叶砸在自己脸上身上的时候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难过。啊不!她能听见,她听见他们说她不要脸、说她勾引出家人!
非乐张开手臂护在她的身前,他脸上是一贯慈悲而温和的微笑,他大声和那些人争辩着什么,可长在山林的出家人哪里是市井之妇的对手,他很快就落下阵来,只落得一个面红耳赤的下场。
突然,他靠近她身边,她以为他会伸手抱住自己,可他并没有抱她,两个人尚有一拳的距离。
然后,她听见他说,“你过的太辛苦,我不能再让他们伤害你!”
他的目光是那么澄澈而且干净,有心痛和疼惜,却没有一丝的欲念和心动。
沈川渝愣住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认识到,可能之前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就是她愣住的这一会时间,再回神时只看见他决绝挥下的手掌,以及他依旧低沉的声音,他说,“贫僧同沈施主并没有那种关系!沈施主一个女子,突然遭逢大难,心里本就难受,众位施主不要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贫僧愿以死明志,希望众位施主不要再为难一个女子了!”
为了保护她,他竟然自断了心脉!
“啊!”沈川渝大吼一声,连日的悲伤经由此事刺激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她,这就入了魔道。
那一天,沈川渝杀光了所有上门的人,他们的血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竟然自动生成了那些诡异的纹路。
堕了魔的沈川渝自然难归正道,杀了人的沈川渝更是被正道人士一路追杀。
于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她遇到了妖帝苍琅。
苍琅带着她突出了正道的包围,带着她去了妖界安家,带着她找陌离鬼君询问非乐的下落。
人死之后,魂归冥界。但投胎何处,却不是固定的。
故而,陌离知道非乐来生还是和尚,却不知道他在哪。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卷,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