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青与米队长家离得很近,她与米队长的爱人平时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下班之后没有回家,直接到米队长的家里,和米队长的爱人一起,把孩子带到医院去看病。好在孩子没什么大病,就是一般的感冒发烧,打了针,吃了药,又帮忙把孩子弄回家。米队长的爱人对向青非常的感谢,又当着向青的面把米队长埋怨了一通,向青赶忙帮忙解释,讲了很多道理,米队长的爱人才消了气。
她说:“其实我知道他忙,但孩子病了这是大事吧?这种时候再忙也得回家呀!我就不信连这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
向青把男队发生的事讲给她听了,最后说:“老米心里比谁都急,他能不惦记他的儿子吗?他要是能回他肯定回来的,确实走不开。你都当了多少年警嫂了,早该习惯这种生活了的。”
米队长的爱人说:“我知道你们做警察的艰辛,我只是跟你发发牢骚,我找不到他,不跟你说跟谁说去?”
向青说:“好,你想说就说,骂也行,我都听着。”
米队长的爱人笑着说:“我不骂你,我等他回来骂他。”
说笑了一阵,米队长的爱人又说:“说是这么说,其实我的心里一点儿也不怪他。你看电视了吗?四川地震了,唉,看看那些灾区的孩子,真是让人心里不好过,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们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能给别人什么大的帮助,只能做一些善事来尽自己的一点儿心意,我们家老米做的是好事儿,我还埋怨他干啥呢?我不求别的什么,就图个平安,只要日子平平淡淡过下去,我就满足了。”
她的话充满了宽容与体谅,向青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觉得米队长两口子的性格太相似了,说着平常的话,干着平常的事儿,就是让别人感到不平常。说他们伟大吧,举不出实际的例子;说他们高尚吧,他们又没有闪光的语言,听不到豪言壮语,找不出惊世之作,就是实实在在地尽自己的本分,自己多吃亏,让别人少受苦。或许,这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普通情节吧。
向青安顿好了他们娘俩自己才回家。
第二天早上一到单位,向青就把米队长儿子的消息告诉了他,好让他放心。
到了女队,向青刚刚走进办公室坐下,前一天值班的赵颖丽抱着一个小纸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向队,你看,这是我们女队为四川地震灾区捐的款。”不等向青开口,赵颖丽就从盒子里抽出一张张小纸条来放在向青的面前,说:“向队,大家听说四川地震了,都积极捐款,昨天就要交,我想等你上班之后跟你商量一下之后再决定,就没有答应。没想到今天早上我去开门的时候,她们都把捐款的数额写好交了上来,说要是不收她们的捐款就是歧视她们,有的还说她们犯了法,但没有剥夺她们救助别人的权利,我没有办法就收了,你看……”
“收下。”向青说,“一定要收下,这是她们的一片心意,我们不能辜负了,我马上就去跟所长汇报,把我们女队自发捐赠的这些钱交上去。小赵,这是好事儿,我们要借这个机会大力弘扬正气,让所有人都从这次活动中感觉到自己对社会还是有用的,这对恢复她们的自信、增强凝聚力和集体荣誉感都有很大帮助。”
赵颖丽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向队你看,有的人家里每月就来押一两百块钱,平时她们除了买点儿生活用品之外,连小灶都舍不得吃,但昨天一听到别人捐款,马上就把钱拿出来全部都捐了出去。我看着心里都很难受。”
向青说:“不要难受,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说明她们内心还是善良的,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坏。所以我们就要善于抓住这样的机会与她们多沟通,说不定这就是让她们彻底转变的一个契机。”
向青又把米队长想搞活动的提议告诉赵颖丽,赵颖丽高兴地说:“好呀,我们坚决响应,向队,你安排,大家都会积极参加的。”
又谈了一会儿,赵颖丽说:“噢,向队,有几个监室发生了脚气病,传染得很快,有的人脚上都起了脓包,你看咋办?”
向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着急:“哎呀,这种病是季节病,搞不好全监区都有可能传染,要赶紧防治。我去看看,待会儿到医务室去拿点儿药,看能不能控制住。”向青说完就赶紧到监室去看发病的情况。
向青察看了病情后说:“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是容易发生脚气病的季节,大家要讲究卫生,袜子和鞋、衣服、被褥都要勤洗、勤晒,我马上到医务室去弄点儿PP粉,大家天天用它泡脚消毒。”
“谢谢向队,PP粉是什么呀?”有人问道。
“就是俗称的高锰酸钾,能起杀菌的作用。”
向青巡查完监区,马上到楼下医务室去拿PP粉,正好碰见了主管女队的李所长,向青向他汇报了女队发病的情况,李所长非常重视,他说:“赶紧治疗,不能让它扩散,脚气说病不是什么大病,说不是病吧,它又影响日常的生活,你别看它是个小病,但它很不容易根除掉,很讨厌的,搞不好还会传染到人的身体,那样就不好了。跟医务室说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控制药?”
向青说:“我准备拿一些PP粉分发给各个监室,让她们天天泡脚,消毒、杀菌,然后再让医务室配药,争取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个病控制住,不让它蔓延。”
李所长说:“好,也只能这样了。走,我和你一起去。”
李所长和向青一起到医务室把女队发病的情况跟医生讲了,让医务室赶快配药治疗,然后,他们俩又把药分发给各个监室,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预防。李所长又和向青一起,挨监室询问病情。到了04监室,值日生报告说,04没有脚气,但新来的那个方芳有性病,下身有难闻的气味,且瘙痒难忍,坐到哪里,屁股底下就一摊水。
听了04的报告,李所长对向青说:“向队,这个事儿我不便问,你具体再把她的病情弄清楚,马上通知医务室治疗,这个事比脚气更急,一刻都不能耽误的。”
向青说:“李所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李所长和向青走后,方芳奇怪地问:“咦?女队咋还有男队长?”
刘平一边收拾刚刚发的药,一边说:“哪来的男队长?这是所长,你面子大,连所长都来问你了,你还可以B歪。”
方芳不好意思地说:“那不是刚进来吗?我不知道规矩嘛,这几天我不是改好了吗?向队跟我说了那么多次,还把饭给我吃,我妈妈在的时候对我都没有这么好,我哪能不听她的话呢?”
孙敏问:“喂,你进来的时候怎么想到要跟老大单挑呢?那是啥意思?”
方芳内行地说:“我以前也进过看守所,那里面谁厉害谁就是监室里的老大,老实巴交的就受欺负,我以为你们这里也是这个规矩,所以我一进来就要找老大单挑,要是我挑赢了,我不就是老大了?”
孙敏用手在方芳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说:“就是有这个规矩,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屁孩儿来当老大,你脑子进水了?亏了现在我们向队搞的是人性化管理,天天强调不许打人、骂人,要是以前,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就被大家踏扁了,你还想当老大?”
方芳乖巧地笑道:“我知道姐姐们是舍不得踏我的,所以我才敢试一试嘛,对吧,刘姐?”
刘平说:“叫刘姨。”
方芳推推刘平,声音发嗲地说:“不能叫姨,你这么年轻哪能叫姨呢?把你都叫老了,还是叫姐好嘛。”
刘平听得笑了起来:“小鬼头,算你会说话。”
刘平把PP粉放好之后,说:“晚上统一都洗,我们04亏了没有得脚气,本来就有一个尿床的,要是再传染上脚气那还得了。马上就到夏天了,不讲究卫生还会有别的病发生的。马文华,你自己留心着点儿,再不要尿床了,大家天天都叫你起床,万一哪天没叫,你又要晒漏斗了,我反正是警告过你好多回了。”
“嗯。”
自从监区里发了脚气病之后,向青每天上班都到监室里去查看治疗和控制的情况,向青发现每个监室里都有几个抽烟的人,一大早她们就开始吞云吐雾的,把监室的空气搞得乌烟瘴气,不抽烟的人也天天受着二手烟的危害。本来监室的空间就小,不放风的时候大家都只能待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这里,空气质量非常的差,加上烟雾缭绕,体质弱的人能不生病吗?
早先看守所规定,女队是不卖烟的,但有些人在外面就一直抽烟。还有一些抽大烟的人,毒瘾戒掉了,但烟瘾戒不掉,不让她抽就好像受不了。有的人没有烟抽就心情烦躁,有的还没事找事制造矛盾,闹得监室里不安宁,所以,从稳定大家的情绪这个角度考虑,所里又放开了女队禁烟的规定。可是女队禁烟令一开,很多人就没有节制地抽了起来,开心也抽,心烦也抽,忙的时候抽,闲的时候还抽。一些本来不抽烟的人也学着抽了起来,特别是一些年龄小的人,感到好奇,好玩儿,也跟着学,学着学着就上瘾了。向青看到有的监室“大包”“小被”上扇的白单子都被烟熏得黄黄的,一股无名火涌上向青的心头,她当即决定再次在女队开展戒烟活动。巡视完监区,向青把她的想法告诉几个队长后取得了大家一致的赞成,她又向李所长汇报了戒烟的想法,取得了领导的支持,接着召开了在押人员集体教育大会,宣布了戒烟的决定。
向青说:“抽烟是一种恶习,特别是我们女人,更是一种很不文雅的举动,大家试想一想,一个女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是个什么形象?再者,抽烟对身体也是极为有害的,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他人的身体,我们都应该把烟戒掉。抽烟的危害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它不仅外表不雅,还破坏人体的免疫功能。本来有个什么病,人体的免疫系统就会自动产生抗体,杀死一些对人体有害的细菌,确保我们的健康,但免疫功能减弱或是被破坏,一些疾病就没有办法抵抗了,像我们现在监室里流行的脚气病、红眼病等都是属于这类范畴。大家在这样的环境里,本来就缺少阳光和运动,再加上我们自己人为的伤害,我们的身体能健康吗?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健康,为了大家的健康,也为了我们有个洁净的在押环境,我决定在我们女队进行戒烟,希望大家带头遵守禁令。戒烟,首先从我们每个值日生做起。据我了解,我们百分之九十的值日生都抽烟,这是一种习惯呢?还是一种时尚?我们所有的值日生都带头把烟戒掉,给其他人做出榜样来,我相信,我们女队的戒烟活动就成功了一大半。”
有的人说能戒掉,有的却说戒烟难。
她要求值日生回监室之后,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法,做好大家的工作,把这个活动坚决地进行下去。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我更加希望,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女人,个个都是举止端庄、说话文明、没有恶习的可爱的形象。大家能否做到?”
“能。”
“好,大家回去之后利用监室的民主生活会展开讨论,统一思想,做好戒烟的心理准备。三天之后,戒烟正式开始,女队从此要成为真正的无烟区。”
刘平召集大家讨论的时候,孙敏首先提出了不满:“啥?真戒呀?我还以为队长在那里谈她的理想呢,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戒不掉。”
刘平说:“我看你大烟都戒掉了也没有死,大惊小怪的咋呼啥?人家不卖了,你又出不去,你不戒的办法是什么?”
孙敏问:“是真的要戒吗?”
“那不是真的,还跟你开玩笑呀?”刘平说,“赶紧作好准备,三天后就成无烟区了。”
孙敏眼珠子转了转说:“我就不信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等着,我来想办法。”
刘平说:“那我不管,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管不着,反正队长问到了,我就说工作给你做了,你自己看吧,04也就我俩抽烟。”
就这样,三天之后,戒烟活动正式开始,大约过了一个月,女队基本上没有几根烟了,私藏的一些都是从大灶、小灶上流进来的。女队又与男队结合,加强对大、小灶的管理,对出入女队的人进行严查。向青下决心要把女队的烟禁到底,这样一来,女队的烟彻底断货了。为了配合戒烟,女队组织了彻底的安全大检查。
安检那天,04监室还剩大半包烟,这或许是女队最后的“粮食”了,刘平和孙敏都格外地珍惜。监室这么小,藏在哪里都有可能被查出来,孙敏藏了好几个地方,刘平都觉得不稳当,又拿了出来。经常藏东西的方法不能老用,队长也不是吃素的,这次没有发现不代表下次查不出来,孙敏这只“狡兔”也没有几个窟窿了。但这种事,还是孙敏办法多,她脑子一动,把一个塑料瓶打开了,里面装着清洁厕所用的“去污粉”,她把剩下的几根烟都塞到瓶子里去了,然后把瓶子晃晃,烟就完全淹没在那些白色的粉末里面看不见了。安检的时候真的就没有查出来,这次连垃圾桶都倒出来查了,就是没有查那瓶去污粉。队长们哪里会想到烟会藏到那里呢。
安检过后,孙敏赶紧把烟拿出来,一根根地把粉末抖掉。大家看了都觉得麻烦,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她很愿意也很认真地做着这项工作。忙了半天才把这件事做完。
刘平说:“哪里不好放,非要放到这里,这还能抽吗?”
孙敏说:“放到别处早都没有了,还多亏了我聪明。来,先抽一支。”
刘平还有点儿嫌弃:“能抽吗?”
“快抽吧,过几天连这个都没有了,你还嫌弃。”
孙敏点燃一支抽了一口,立刻满监室弥漫出一股去污粉的味道,刘平边抽边吐唾沫:“这是什么味道?不会有毒吧?”
“不会,这样还好哩,免得队长闻到烟味,现在都是去污粉味,怕啥?”
女队虽然还有零星的烟卷存在,但女队整体的戒烟活动基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