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露没有在约定的9月1号开学日那天见面,而是在9月2号的早上。就在A师大的校门口,白露身着一袭白裙,戴着浅蓝色遮阳小帽,斜挎着一个小包,手里拿着我最喜欢喝的饮料,四处张望。而我穿着随意,一条老旧的牛仔裤搭上一件短灰色体恤,急匆匆地从寝室奔跑出来。
我们就像是有了近一个世纪不见,在见面的刹那互相注视着对方,眼含微笑,心里有阳光灿烂无比。
白露一边递饮料给我,一边关切地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到的?”
我接过饮料,拧开瓶盖,忽然想起白露今早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我将饮料递给白露,问:“你要喝不?”
白露摇摇头,我说:“你先喝一口吧。”
白露接过饮料,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很开心地又问我:“你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我从白露手里再一次接过饮料,回答说:“昨天很早就来了,然后去学院报到,我看见你老爸开车送你了,没敢喊你。”
白露愧疚地说:“然哥,对不起了,我爸他们非要送我,我没办法。”
我摸了摸白露的头,说:“傻瓜,没事,这不怪你,他们送你是因为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人之常情,我懂。”
我见白露脸上还是有点不开心,于是想着法逗她,我说:“我发现我们学校好多美女,你看,那个也是,这个也是。”我边说边拿手指着过往的漂亮女生。
白露嘟囔着嘴,撅着我的手指头,说:“不许瞎想,从此以后你眼里就只能有本姑娘,听见没?”
白露其实手劲挺大,她给我讲过她初中那会儿参加扳手腕比赛好多男生都甘拜下风。当然在撅我手指头的时候她下意识是把我当成了掰手腕大赛的对手,然后我就只有疼得求饶的命运了。
我说:“露露啊,没事你别这么用力好吗?我手指头快被你撅断了。”
白露说:“那你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我脱口而出:“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白露松开我的手,在我身前斜着比划了一道,说:“这是你说的,要是反悔了你就惨了。”
我歪嘴说:“谁反悔还不一定。”然后我故意轻轻地掐了白露的脸颊。
白露向来对我提倡的是只许她放火,不许我点灯的政策,不过我也知道她放火的具体表现也无非时轻轻地拍我的肩或是揪我的胳膊。
我违反了白露提倡的政策,她伸手就要来打我,我一边躲,一边跑,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陌生男生。
那人比我高出许多,也魁梧许多,白露担惊受怕地揪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碍于喜欢的人站在我身边,所以我必须拿出我的男子汉气概,可是被我撞的人实在和我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所以到最后我竟然软弱地对正虎视眈眈盯着我的那个人说:“不好意思啊,我撞到你了。”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那人微微一笑,说:“没事”。然后就走了。
白露收回她惊吓的表情,高兴地嘲讽我,说:“怎么样,吓傻了吧。”说完趁我不留神狠狠地掐了我的脸。女生都喜欢留着长长的指甲,我被白露这么一掐,脸上立刻出了血印。
我感到脸上一阵疼痛,从白露包里拿出她随身携带的镜子,发现有了局部毁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下死手啊。”
白露心疼地看着我,摸着我的脸,特深情地问我:“然哥,对不起啊,没弄疼你吧。”
本来我就疼,白露还这么不通情理的问我,我瞬间心情极为不悦。我说:“不疼你来试试。”
白露见我不高兴,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保持了沉默。我不想我们就此陷入僵局,于是拍了拍她的头说:“好了,我们去学校附近走走吧。”
白露或许是被我发怒的样子给吓坏了,闷着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就算说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并且她的回答都极其简洁,保持着惜字如金的风格。
我说:“你住哪个寝室?”
她说:“425。”
我说:“你军训服装领了吗?”
她说:“领了。”
我说:“我们今天中午吃点什么好?”
她说:“随便。”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
她说:“嗯。”
我突然不想再说下去,也不想再走下去,顺带连待会儿的中午饭也不想去吃。我气冲冲地转过头回了寝室,那时候我多希望白露会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可是没有,她毕竟也生气了。
那一天我过得特别恍惚,我越想越觉得想不通。高三那会儿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聊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可是现在刚刚上大学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单独相处,反倒是觉得很多事情都索然无味了。
很多年后我明白,人生就是一直在变化,当我们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变化得让自己怀疑不像自己的人生。
我们班有3个人没有来报到,又都碰巧是我们寝室的,所以原本6个人一间的寝室到开学后只住了3个人。晚上的时候,寝室3个人都聚齐了。李年和赵安宇互相认识后又忙着去认识隔壁寝室的同学。
我没有那样做,甚至没心情跟要同处一室四年的他们两个人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我陷入了自己一个人的沉思。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矛盾,我知道我是喜欢她的,可是我又不敢确定我的这份喜欢到最后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结果。慢慢地竟然觉得后怕,那种后怕感侵染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感到一阵阵地痛。
可是我也是个倔强的人,不给我一段时间我是无法说服我自己摆脱这种小情绪。我决心半个月的军训时间里不主动跟她联系,看她是否会按耐不住打电话给我,如果没有我再妥协也不迟。
后来我明白人有时候是极为矛盾的,本来可以退后一步,然后世界就海阔天空了,可偏偏却要死要面子,耐着性子往前,一直走到黄昏时分世界都分不清你是谁才肯罢休,而这样无形之中往往伤害了你一生中极为重要的人,成了你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