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繁忙的一周,一边是年后累积的公司业务,一边是婚礼零散细节的准备。最近的姚曳有些筋疲力尽,但在回到家里看到陈晓的时候却都可以奇迹般的满血复活。
再有一周就是他们的婚礼了,此刻的姚曳就像是一个少女,竟然也憧憬起婚礼现场的样子。她很快就要挽着他共同走向那幸福之门,她很快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他再不用担心某一天睁开眼睛却发现她没在身旁了。
领证的日子是在结婚前的两天,是陈晓纠结了一个上午选定的日子。
这段时间,陈晓突然发现已经不再想起孟子楠,似乎曾经的种种已恍如隔世。她突然很喜欢眼前的真实,喜欢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姚曳关心她、宠爱她、纵容她,甚至抚摸她..她有点不敢相信,仅仅是三个月的时间,让她有如此的变化。突然有点觉得自己薄情善变,却又突然爱上了这样的自己。
“晓晓,今天我可能晚一点儿回家,约了客户。”
“好,那我等你。”
“我尽量早回,如果晚了你就先睡。晚上好好吃饭。”陈晓越来越觉得姚曳的声音好听。
她挂断电话后,冲了个澡,化了个美美的妆,打算出门去趟超市,她想买些蔬菜回来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做菜。陈晓兴致勃勃把超市逛了个遍。她拎着满满的两购物袋,车很不好打,在凛冽的寒风中不经意打了个冷颤,柔嫩的手指被勒出了明显的红痕,但她去全然没有察觉,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美好。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还没有回来。不是十点打电话给她说就快要结束的嘛,她心里嘀咕。她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却都没怎么关注节目的内容。手里的电话被拿起、翻查、放下,反反复复。打过去,又怕打扰到;不打又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儿。各种不祥的想法突然涌现出来,她突然害怕,却又责备起自己这个乌鸦嘴。
凌晨十二点半,她实在忍不住,打过去,却是长久的盲音..接着以一句无人接听结尾。
她更加焦虑起来,就一直窝在沙发上不停的打,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却睡着了。她睁开眼睛发现天都已经亮了。可能是有点着凉,鼻子有点塞,头也昏昏沉沉的。她敲了敲头顶,突然想到了什么,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急匆匆的小跑到卧室、厨房、卫生间..空无一人。她又看了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没有回电。
陈晓随手拽了件衣服,连围巾手套都没顾得上拿就跑出门外。等电梯时,定了定神,想来想也就只能打给婷婷了。电话那端滴了好久,才听到婷婷慵懒的声音:“喂”
“婷婷,姚曳失踪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有哭腔。
“他没事”婷婷的声音极其平静。陈晓突然觉得婷婷的声音有点陌生,毫无缘由的感觉。
“婷婷,我找不到他了”“他会不会是要逃婚?他会不会出车祸了?他会不会..“
“他在我这!”她突然打断陈晓,字字坚定的脱口而出。
陈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安慰自己可能是有其他原因吧,但心里总有一个反抗的声音并不相信。她挥手拦车,到了婷婷租房的小区门口,她下车后突然觉得今天好冷,寒风刺骨,寒意从她大衣和脖间的缝隙钻入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裹紧自己,深叹一口气,心里为自己鼓足勇气。迷迷糊糊已走到婷婷的门前,她故作镇定的敲门。
门开开的一瞬间,陈晓瞬间石化。这是房租改装的出租房,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单间。开开门便可以看到对面的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要嫁给的姚曳。他的衣服、领带、裤子、腰带,凌乱的丢在床角的被子上。陈晓不敢相信,有那么几秒,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或是臆想出来的。婷婷面无表情,甚至一丁点的愧疚都没有。陈晓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是不是此时此刻可以痛快的甩给那对狗男女每人一巴掌?她没有!
陈晓连哭都没有想起来,她转头离开,走廊怎么变得这么长,她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有没有那么一刻,突然你发现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她此刻就是这样觉得。
她没有回家,不,是没有回姚曳的家。
她就穿着这身单薄的衣服,在马路边漫无目的的疯走。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丢了整个世界,确切的说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刚好是上班的高峰期,擦肩而过的都是匆匆忙忙,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奔赴的生活,而她,没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惨,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这么多的人中,没有一个窗口可供她藏身;没有一个朋友让她吐露心声;没有一件值得她去做的事情..
她手里除了手机,出门急,什么都没带,甚至剩下的现金也不足两百。她走进路边一个小区的入口,蹲坐在隐蔽的一栋楼下,地上的冰冷直窜上她的心里。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眼泪止不住的滴透薄薄的大衣。就这样足足坐了不知多久,阳光都已经移动到了她的脚边。
她突然止住眼泪,用袖口摸了摸脸颊,拍拍身后的尘土,走出小区。
此刻她突然很想念孟子楠,想念他对她的每一丝温柔,想念他对自己的忠贞。但是如今的自己俨然一副丧家之犬模样,怎么还配去想念那个干净的他?陈晓突然觉得,这辈子最错误的事,就是和孟子楠为了赌气而丢掉自己,同意嫁给姚曳。但是想到这里,自己又何尝不是对姚曳已经动情?姚曳平日里的百般呵护,他迷人的举手投足,他抱着自己的温存..他的好,感觉还像那么真实,仿佛伸手就能抓得到。
她不相信!一个是自己十多年的闺蜜,一个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她不相信!
想不到可以去哪,看着手里的全部零钱,甚至连旅店都支付不起。但是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回,没有勇气再去看那里的每一个物件,怕看到任何与那个人相关的都会愤怒得发狂。
她进了一家网吧,庆幸的是身份证在身上。或许这也是唯一能提醒她自己还活在这个真是世界的东西。但是上网做什么呢?突然看到小燕在线,陈晓现在唯一能想到帮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个闺蜜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只是说急用一些钱,小燕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陈晓去银行办了张卡,将帐号发给了小燕,仅仅借了两千块。在这住一晚快捷酒店都要三百加的城市,两千块都不够一间单间一个月的房费的城市,她想让自己可怜一点儿,再可怜一点儿,才能意识到自己多么可恨,多么可笑,才能绝境重生。
小燕了解陈晓,了解到她不必说,但是自己却可以懂的程度。小燕给陈晓打过钱后,还是怎么想都不放心,但又清楚的明白既然陈晓没有说,就一定问了也不会说。小燕连忙给孟子楠打了电话。
陈晓的电话突然想起,是姚曳,她挂掉。再响起,再挂掉。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又是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看到跳出的是孟子楠的名字,她迟迟不敢按下接听,但是电话铃声异常局促。陈晓咳了几声,想让已经沙哑的嗓音恢复正常。
“你在哪?”电话刚刚接听,就听到那边焦急的声音。
很快,孟子楠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看到脸颊红肿的她,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痛恨。他脱下大衣,把她整个身体包括胳膊也一同包裹在里面,衣领立起,遮到她半只耳朵的高度。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紧紧把陈晓揽入怀里。就是这个瞬间,她没有像他想象无数次的那样会用力的推开他,而是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胸膛一阵潮湿。孟子楠顿时红了眼圈。
他痛恨姚曳,怎么可以让活泼快乐的她,变得这样伤,伤到了他都不认识的程度。又是发生了什么,才使她如此般的默落。
他们搭上了出租,向孟子楠的住处开去。此刻的陈晓,已经无所谓去哪里,无所谓做什么,反正没有哪里属于她。她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她的这种需求或许非死亡可以满足,但是她从未想到过死亡。一路上,孟子楠陪着她坐在后排,将陈晓的头按压在自己的肩头。这是孟子楠曾经多么期待的一个场景,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铺垫发生了,发生的时候他的心情竟然冰到了零点。
陈晓连续两天高烧不退,她拒绝就医,拒绝吃药,拒绝吃饭,拒绝喝水。
孟子楠急的快要疯了,他哄过,骗过,甚至吼过,她始终油盐不进。孟子楠就只好陪她一起,他不厌其烦的给她讲道理,无非也就是说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父母怎么办。
陈晓就是不住的流泪,止不住..
“我要吃饭”两天后,陈晓已经不再哭闹,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她的脸色煞白,读不出任何表情。
听到这句话,孟子楠如释重负,迅速去厨房为她做了一碗肉丝面。陈晓狼吞虎咽,一口接一口。让人很难将眼前的陈晓与原来虽然野蛮霸道却举止斯文的她联想到一起。
“晓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孟子楠纠结了两天,还是忍不住的问。
陈晓默然。
“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别怕,还有我。”
“帮我找个房子吧,住一个星期就好。就今天!”
“你就放心的住在我这里吧,你..”
“帮,还是不帮?”没等孟子楠说完,陈晓抬头,用锋利而坚决的眼神看孟子楠。
“帮”孟子楠无奈,叹了口气。
陈晓从小燕打过来的钱里抽出一千八百块塞给孟子楠,说不够的只能以后还给他。他刚要推脱却又止住。他知道,一方面是徒劳,另外自尊对现在的陈晓来说极其重要。
陈晓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个藏身之所是多么重要,哪怕是租的,哪怕仅有十几平米。她就窝在从市场五十块买回的棉被里,如果还能想起来,就一天吃上一盒泡面,不洗澡,不梳头,只是写作,不停的写,整整这样闷了三天。她不见来看他的孟子楠,哪怕他是孟子楠!她电话关机,他来敲门,躲在屋子里装作没人。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快相信屋子里面没人了。这三天,她终于把之前烂尾了好久的小说完成,但是似乎故事的笔调与之前的有极大转变。
现在的她,只想找一份工作,能让自己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并且至少能找点儿事做,不至于清闲得只能胡思乱想。她冲了澡,整了整衣服,打开电话。刚一打开,无数的短信消息跳出来,只剩下百分之十不到的电量,她打给之前工作结实的一个客户,那个公司很早前要挖她过去,工资翻倍但她谢绝过。现在陈晓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人可以帮自己。果然,电话那头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说只象征下的见下人事应该就没有问题。
陈晓换了电话,她需要新的开始。进入公司后,她就申请了外派,其他同事都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抢这苦差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眼前吃住都成问题的自己,能够被安排到一个地方有饭吃,有床睡就已满足,至于这个地方在地图的哪里,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