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宫,含清斋。
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太子,萧淑......”
萧淑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安地蹂躏着手中精致的绢帕,愣是一步也不敢移动,迟疑好半晌,她才稍微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夏侯聿。
“无瑕还说你这张脸同她长得很像,我倒是半点看不出来。我既容得下你,便不会在意皮相,但如今看着这张脸却叫我不顺心了。”
该死,又是因为这张脸!
想到萧淑目光顿时沉了沉,她在西岐国的时候有皇后和战沣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是恣意妄为惯了的,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哪里不妥,又有哪里是应该被对方这般冷嘲热讽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她堂堂的西岐五公主,何必要在这里受这窝囊气?
“你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殿下说。”她朝妙歌摆了摆手道。
想着,她唇角带起一抹苦笑,以手覆面,没想到竟也会有如此厌恶这张面容的时候,倾国倾城又如何,还不是抓不住这个男人的心?
妙歌虽不解,却也不敢过问主子的事情,躬身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怎么,五公主这是不打算继续装了?”夏侯聿了然般冷哼道。
萧淑却不回答,反诧异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力排众议,去迎娶一个出身低贱的花倌?”闻言,夏侯聿的面色立刻有了几分冷凝:“说,谁派你来的?”
“萧淑一心都在殿下身上,自然不会伤害殿下。”萧淑迷醉地看着他那精致俊美的面孔,他不像一般男子那么线条冷硬,却也不像那武王那样过分妖孽,这张脸对她来说,反而正是恰到好处的艺术品。
夏侯聿的俊美中,隐隐带着一种冷冷的傲然与霸气,这种气息最是让她迷恋,在她心里,这男人比任何人都有气概,让她心动不已。
萧淑没有太靠近他,避免了显得过于轻浮,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如玉一样的手指从他的肩膀上,顺着手臂慢慢滑下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夏侯聿一阵反感,只一侧身,便躲开了她。
萧淑见状掩着红唇轻笑:“殿下别怕,萧淑不会对你用媚术的。”
果然,他一直觉得花月阁那日自己太过失态,竟是媚术——
夏侯聿冷了脸,沉声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父王此番派萧淑前来,本意就是让我对殿下施展媚术,若是殿下被我诱|惑,便趁机劝说殿下加入主战一派,与我西岐国一起征伐天下。”萧淑丝毫都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当然,若是殿下定力非常人可比,没被萧淑诱|惑,那萧淑也只好强行将殿下给就地办了,然后拿住证据,逼迫殿下归顺西岐。”
这话里的意思,原来西岐国从花月阁,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开始布好了局,只待作为猎物的他心甘情愿地跳入这个陷阱,无法自救——
听完萧淑的话,夏侯聿的面色是越来越冷酷,沉吟半晌,最后却只是冷然道:“利用女人来办事,你们西岐国就没别的本事了么?”
萧淑那艳丽的红唇边,扬起一抹微微苦涩的笑意,说道:“殿下想必也知,信陵君死后,烽火令到了西岐国的手里,藏宝图也不知所踪,四国各自虎视眈眈。再这么下去,倘若有其中两国联盟,我们西岐国佣兵自危,迟早覆亡,与其等死,倒不如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夏侯聿不置可否道。
“殿下定力惊人,作为花倌的我得不到你的心,迟早是要被放弃的,可我不信殿下对我连一点爱慕之心都没有,所以我想赌一把。”
“杀一人,谓之不义;杀百人,百重不义。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不可为而为之,谓之不义。最不义者,乃战。有战争就有杀戮,为君者应以万民为上,放下兵器,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妄动干戈……”
“为两国求得永久和平,无论对我西岐国,还是对你大越国,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萧淑一双美目中,含满了期待,看着他。
“好狂妄的言辞!”如此一番“目无君上”的主张,也亏得是出自西岐国公主之口,若是换做其他人,此时恐怕早已被他了结性命了。
“萧淑,你竟敢到我大越国来妖言惑众,大肆宣扬此等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还企图煽动本太子反叛君主,你是不想活了么?”
萧淑却是笑了,说道:“狂妄与否也全凭殿下一人定夺罢了。”
“殿下说我妖言惑众,宣扬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此话从何说起?难道殿下不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而是希望天下烽烟四起,征伐不断,这样才能满足殿下杀敌的好胜心吗?”萧淑反问道。
“你明知我不是那种人。倒是你那“非战”之说,根本就是想让我父皇罢兵休养生息,而你西岐国则趁此机会兴兵演武,将来好拥有足够的实力征伐天下吧?像你这种蛊惑人心的妖人,就该杀一儆百!”
“殿下当真一点都不心动?”眼见着夏侯聿手掌扼上自己细嫩的脖颈,萧淑却是半点也不慌张,眸底淌着一股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暗光。
不用武功,区区言辞便成为了她最为强大的武器,它似乎带着蛊惑的力量,连原本政见不同的夏侯聿也陷入了她诠释出的理念之中。
一直以来是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倘若她想颠覆一个国家的王权,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幸好,幸好她不生在大越......
此人倘若不能为我所用,早晚成为我的大敌......
“萧淑如今一心都在殿下您的身上,自然不会做伤害殿下的事。”萧淑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掩嘴低低轻笑了声,最后身子微微一倾,就要往他怀里靠过来,夏侯聿连忙一步挪开,伸手扶着她的肩膀。
“不好,谁在那里?!”
“你留下。”就在这时,窗口处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夏侯聿心下一惊,匆匆交待了声便飞身跳出了窗口,朝着那人遁逃的方向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