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幔帐,雕花牙床。天未大亮,只余天边有一划青白色。一阵凉风随着开着的窗口吹进屋来。窗棂发出一声轻响。
韩雨虔慢慢睁开眼睛,望着脑袋顶上锦缎幔子,一时无语……她失眠了。歪头顺着窗口望了眼外边,看来到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哎!心中叹息一声,翻个身想努力接着睡。一只大手从身旁悄悄伸出揽住她的腰。“是早醒了还是未睡?”一声沙哑声响起,接着凑上前来轻吻一下她的耳垂。再一声叹息响起。翻身钻进仪清南怀里,胡乱哼唧了两声。继续努力入睡。
终于熬到天亮。听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知是仪清南起了,她也该起。今儿可是大日子,但是那份不安心始终环绕着她,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让她想逃避。真想用被子蒙住自己就这么睡过去。想着,也这么做了。
仪清南看到她那鸵鸟样子,笑道:“你到底怕个什么劲?自打你那日出了李府到现在,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昨日更是怕到不行,硬拉着我过来陪你。”他捞起床边的衣服,接着道:“陪着你一宿,就听你老是叹来叹去。这还不算,肉不给吃就罢,肉汤都没捞着喝。”他故意瞅着韩雨虔,把话说的这么白,韩雨虔却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奈之至,微弯嘴角,刚想掀开被子,却腾的一下,就见被子被突然掀开,从里面露出一张被憋的绯红的小脸来。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着他,充满哀怨的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种龌龊事!我告诉你,今儿太后寿宴,你最好罩着我没事!否则,否则…….还吃肉呢!等着见白骨吧!”话刚说完,就腾的一下跳起来。背着身,也不搭理他,利索的穿着衣服。
珂姑姑在门外听到响声,正在琢磨着要不要进去。俗话说新婚燕尔,都爱早上再重温一次。昨个后半夜见定南侯进了姑娘的卧室再没出去。今天大早便特意调开青青和飘飘,怕那些丫头未经人事,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便只她一人留在门外守着。这时,只听里屋喊了一声“青青”。知是该进去伺候了,悄悄推开门。
韩雨虔见进来的是珂姑姑,先是一愣,也不多想。继续对着仪清南碎碎念着。这真不怪她。自从上次把岑氏的信带到后,仪清南是天天见不到人。偶来来吃个饭,更是发现他眼中说不出的疲惫。后来,她甚至发觉仪清南和沐修琪似乎在策划着什么。这让十分的她心绪不宁。眼见着太后寿宴到了,她就更加的安不下心。没想到这份不安的心昨晚达到了高潮,她一个人在屋里觉得浑身发毛。怎么也睡不着,真的吓到不行,却也不知道害怕些什么。干脆让仪清南陪她一起睡。这才没那么害怕,却仍然不安心,睡不着觉,失眠了……
她看到珂姑姑在收拾被褥,却微微蹙着眉头。床单都被她翻来覆去叠了三遍了。她知她在找什么,可眼下她没心情解释为啥孤男寡女睡了一夜,床单却没传说中的那啥啥啥。
发出第九十九声叹息之后。韩雨虔到底还是盛装出席了太后的寿宴。坐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脑子里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能熬过这煎心的一天。
眼瞅着从皇上到皇子公主一个个皆轮番上前献上寿礼。不多晌,终于到仪清南了。慢慢深呼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仪清南见她这般紧张,安抚的握一握她的小手,笑着摇摇头,让她放心。她勉强一笑,心里却更加不安。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仪清南风度翩翩的携着韩雨虔上前来跪到太后和皇上面前,两人齐声喊道:“臣(民女)恭贺太后万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皇太后笑颜如花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壁人。她是极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见到韩雨虔的。她又不是侯王妃,跟着定南侯一起上来算怎么回事!可她也知道这是她亲亲外孙想要给韩雨虔露脸,她亦不能在百官面前驳了他的颜面。便一抬手,笑道:“真是好孩子。哀家的南儿一向是个独特的。不知今天给外祖母献什么礼啊?”
仪清南大手一挥,几个小太监搬来一副百寿图。拇指大小,色泽统一的羊脂白玉寿字坠子挨着个用细细的银线拴住,形成一个巨大的寿字。寿字下方缀满大红色丝绦。喜气又端正。太后看着这份寿礼,眼睛笑成一条缝,连连对着皇上和贵妃夸奖自己的乖外孙多么的懂事,多么的孝顺。未成想,这时仪清南说出了句煞风景的话:“其实这些点子都是雨儿想的。臣只是出力出财。想为太后献一份孝心。”太后听完这话,肚子里那些赞美之词硬生生被憋回去。又是伸手一盏茶下肚,暗自嘀咕着,她跟那雨丫头八字不合。
元嘉帝无语的摸着下巴。清南这孩子一向是个聪明的,怎么碰上女人的事就这么不着调啊!这不明显的让太后心里不舒坦么!
韩雨虔此刻也和元嘉帝有一样的想法。看着仪清南平时伪装腹黑,敢情是个傻子!这创意是她出的不错,可不要在这里说出来啊。这不明摆着让太后给她小鞋穿么。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仪清南接着说道:“看在雨儿一片孝心敬献太后的份上,臣恳求陛下和太后请册封雨儿为臣的侧妃。”
话刚说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仪清南。韩雨虔无地自容的把头深深埋下。完了,这下被脑残王爷玩死了!这是嫌她红颜祸水的名号不响亮咋地。低调,低调,低调啊懂不懂!她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仪清南比她更紧张。他本也不想把韩雨虔逼上风口浪尖。但他明显看出来太后和皇上这是用拖延政策来对付他。安阳定南侯府还有事情要处理,他不可能一直呆在皇宫里。更可况,凭他以前的经验,在这种宴会上太后和皇上都会指婚几对新人。今天是太后寿宴,据他估计太后八成想要给他指个正妃,再顺便稍带上韩雨虔。算是给他个体面。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提出立雨儿为侧妃。皇上早就不会插手这件事了,至于太后么,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太后冷然一笑,她自然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可惜还是太嫩了点。不动声色四两拔千斤的说道:“看看你这孩子。雨姑娘早晚都是你的人。这名分也是皇上和哀家老早就定下了的。谁知你这么来不及,快别让大家笑话了去。先带着姑娘下去吧。安下心来,就等着圣旨吧。”众人心里一惊,看来这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丫头终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韩雨虔此刻也是高兴的不行,哇卡卡卡卡,她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终于从奴隶阶级变成剥削阶级。以后她可以仗着侧妃的名分安安稳稳的带着孩子在定南侯府生活下去了。她的孩子也不会是私生子。仪清南答应过她会让她亲手教养她的孩子,她相信,她会好好教导她的孩子,让他成为一个有作为之人。
仪清南和韩雨虔叩首谢恩,他紧紧抓住韩雨虔的小手。太后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还不能高兴的太早。名分,随便个庶妃也是个名分。可那地位太低,根本压不住事,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尽最大的可能,给雨儿最大的荣耀。他,想让她幸福。
直到宴会结束韩雨虔一直沉浸在喜悦当中。她未注意仪清南那忧郁的眼神。直到她发觉身旁的人久久未出声时,才转身看向他。
“你怎么不出声?”她抬头看向他。却看到他身后绽放的灿烂的烟花。高兴的拉紧他的衣袖,“快看快看,是烟花!很好看哦。”
他未看那烟花,却看向她。看着她娇俏的小脸蛋上映衬着五彩烟花的颜色,脸颊一片闪亮。情不自禁的弯起手指轻轻抚mo着她水嫩的脸蛋,眼中充满溺爱之色。半晌,方回应道:“嗯,是很漂亮。”
韩雨虔早已察觉他眼神里的含义,害羞的把脸一侧,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小公公急急往这跑来,对着仪清南作个揖道:“皇上请定南侯去前面陪驾。”
仪清南歉意的对韩雨虔笑笑:“看来要你一人回去了。”
她也对上灿烂一笑“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也没几步,还有丫头们陪着呢。你快去吧。让皇上等你,那可是罪过了。”
他挂了一下她的小巧琼鼻,在她耳边低语“晚上,等我。即使不给肉吃,我也愿意。”韩雨虔羞嗔的瞪了他一眼。看他随着小公公渐渐走远,才没羞的笑出了声。转身随着宫女往回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又一个小公公朝她疾步走来。“姑娘,请等等,姑娘等等。”
“公公有事?”
小公公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丫头。韩雨虔明意,挥手让那些丫头退下。这时小公公才上前来,神秘的从袖袋里掏出一纸信。悄声说:“这是三殿下让奴才给姑娘的。”说罢也不等韩雨虔说话,往她手里一塞,作个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