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小郡主仪嫣然生辰的前一天,上官大人家的二小姐,王妃的亲妹子,上官蓉来到了定南侯府。
在定南侯府内院正堂里,一个穿着一身葱绿色对襟长衫,身戴用金银丝线织的绣着翠莺柳啼的缎绸腰带,下着同色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年轻女子正在跟冯婆婆请安。
“蓉儿见过侯王爷,见过老夫人。”樱唇轻启,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只见此女子肤如白玉,柳眉如烟,眼如水杏微微眯起,额间轻点朱红,一张瓜子小脸,娇美如花,瑰姿艳逸。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纤纤玉手轻握着粉绿色的丝帕。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俏佳人。
“快快起来。这孩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须这么多礼?”老夫人笑着说道。
“老夫人,蓉儿一年不见您,却看着您老人家比年前健朗了许多呢。”上官蓉走上前,亲热的靠在老夫人身边,对着身边的丫头轻轻说道:“心语,送上来。”那个丫头出去不多会,便双手捧着一个紫色锦盒,红色的缎子上放着一棵小腕子粗细的人参。上官蓉接着对老夫人说:“这是我父亲送给老夫人的千年野山参,不值几个钱。还请老夫人笑纳。”
冯婆婆看到身边坐着的仪清南没有反应,很是无奈,但还是笑着说:“有劳上官大人了。没想到上官大人返乡后还惦记着老奴。真是谢谢大人了,老奴一生为奴,为婢。终生奉献于皇家,如今老了,什么也不求,只求能有个可儿人可以替我这老婆子照顾好王爷,将来老婆子我见到长公主的时候,无愧于心。”说到这,冯婆婆假意用帕子擦擦眼角。上官蓉和冯婆婆身后的一群妙人们赶紧上来劝慰。
仪清南清楚,这是奶娘又拿母亲给他施压。可是,他真的不喜欢上官蓉,她是他妻子的妹妹,自然的,他也就把她当自己的妹妹待。而上官蓉又比他小六岁,比自己的堂妹萍儿还要小,他和上官嫣定亲的时候,上官蓉还是个黄毛丫头。
那一年,仪清南刚到安阳,自己的侯王府还没等着建成,他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济州东边的青崖镇,代替上官大人接上官嫣姐妹去安阳。
虽然只有两,三个月时间没有见,但是他好想嫣嫣。他知道,嫣嫣一直在担心着他,担心着他们的未来。几个月前,明德公主长跪英皇殿请求下嫁北苗,惹怒了太后,皇上和宁贵妃。上官大人得到消息,火速安排上官嫣返乡。后来,几经波折,他终于可以和他的嫣嫣在一起。他明白这个结果来之不易。上官大人被贬济州,明德下嫁,甚至临走前太后那失望的表情……这份沉重的幸福使他喘不上起来。满脑子,满胸腔,紧紧装着嫣嫣,他只想找个人倾诉,只想找个人可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给他无穷的勇气。
就这样火急火燎的赶到临海的青崖镇。在海边遇到一个被海蟹钳住脚,正在哇哇哭的小丫头。后来送回家时,才知道那丫头就是他未来的小姨子。可是,小姨子就是小姨子,永远变不成妻子。即使他明白上官蓉喜欢的是他,即使他明白为何这小丫头从不叫他姐夫,只是一声“清南哥哥”,却仍然打动不了他的心。
“清南哥哥,清南哥哥。”上官蓉甜甜地叫着仪清南。“清南哥哥在想什么呢?怎么走在自家园子里都会迷了神?”
仪清南从回忆中苏醒,讪讪答道:“哦,不知道然儿这丫头哪去了?明天就是她的生辰。只怕这丫头太兴奋又要闯祸。”
“清南哥哥怕什么。然儿还小,小孩子过生辰当然要高兴了。再说了,然儿很乖的。每次都是秦儿那小子带着她乱跑。说来也是的。秦儿都六岁了,怎么萍姐姐还不请夫子来家呢?虽然秦儿是姓慕容,可是也是萍姐姐的儿子不是。堂堂一个郡主的少爷,整天跟个猴儿似带着然儿在府里乱窜,把这定南侯府当他家的不成?”说到这她就来气。那个柔璐郡主,仗着自己得老夫人和王爷的宠爱,居然带着相公儿子住在这定南侯府,还管着家。
她姐姐在世的时候,她一再篡夺着姐姐要以主母的身份拿下当家的权利。这样,她以后才会方便行事。可是,那个懦弱的姐姐从来只在自己的嫣南苑呆着,不是种花就是做紫芋膏。柔璐郡主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精明的很。把这定南侯府管的严严实实,她要插个人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直到两年多前才让沈雅儿近了王爷的身。
“府中没有女主人,老夫人年纪大,又要照顾然儿。当然只能靠萍儿尽心尽力了。再说了,慕容妹夫整日里忙着药铺的生意。萍儿是个闷纳性子的人,让她管管事,多走走也是好的。如果让她只带着秦儿在萍兰居闷闷的住着。那我当初还把她带安阳来作甚?不如跟在太后跟前孝敬。”仪清南对这小姨子这几年是越发不满。当初嫣嫣在世时,上官蓉见天的住在王府里,整日不回家。那个时候见她还小,嫣嫣又是非常疼爱这小妹妹。他就没多管。可是自从嫣嫣去世后这几年,这小姨子是越发无法无天。不是过来看老夫人就是过来帮着照顾然儿,三天两头往这跑。上官大人辞官返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么没规没距。而现在居然还对萍儿不满。萍儿是他这世上除女儿外唯一的亲人。是自己亲叔叔的女儿,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当父亲和叔父遇难,母亲被招入宫时,是萍儿的母亲,自己的婶婶强忍着丧夫之痛,强颜欢笑,不辞辛苦的照顾着他们两个。
记得知道母亲病死他乡的噩耗的那个夜晚。婶婶抱着自己,两个人哭作一团,后来自己就在婶婶怀里哭睡了。朦胧记得,婶婶摸着自己的脑袋,轻声呢喃着:“南儿,你要进宫。记得要进宫报仇,要进宫,进宫……”迷糊中听到这句话,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进宫?报仇?又是对谁报仇呢?
仪清南的思绪从萍儿到自己婶婶,再跳到进宫报仇这句模糊不清的话,耳朵却一句不拉的听到了身边上官蓉的抱怨。
“清南哥哥。既然萍姐姐管着府里,怎么她自己的那药铺不入公帐上?”
仪清南蹙着双眉。这丫头的胳膊伸的也太长了些,本王王府中的事情她也想管上一管?深深叹了一口气,答道:“那是慕容妹夫的。哪里是萍儿的铺子!”
上官蓉撇撇嘴,轻声道:“这整个济州谁不知道柔璐郡主是招婿入赘。慕容白的铺子还不就是王府的?凭什么他们住在王府却开着自家铺子不入公的道理?”
“阿蓉!你给我住口!”仪清南忍无可忍!
慕容白为何住在定南侯府是王府辛秘。就连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外人可以以为慕容白是入赘,可是王府众人都知道慕容白并不是入赘。大家只当是自己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慕容一家三口并未搬出王府。可是,上官蓉居然说出这样不尊重萍儿,不尊重慕容白的话来,让他如何不生气!
上官蓉很不服气的咬着嘴唇,低下头,恨恨的想:那个仪清萍,姐姐在世时,她和姐姐交情好的不了的,两个人以姐妹相称。姐姐更是很多事都是听她的,连我这个最疼爱的亲妹妹的话都听不进去。白白耽误了她的大好机会。
说来那个软弱没长进的姐姐,也真是命好。偏偏就比她大了那么几岁,偏偏从小被选进宫当了明德公主的女宫,因此才认得长在宫里的王爷。可她那?自小体弱多病,被家里人扔在家乡养病。
小时候母亲和爹爹时常来看看自己。也十分疼爱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以为自己很幸福,拥有这么好的爹娘。虽然一年才能见几次,可是她却真的很满足。但是在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大姐时。她却愤怒了!
当她在海边被海蟹钳住,自己一个人,疼的脸都白的时候,是那个漂亮的公子救了她,并把她抱在自己的怀中。那温暖的笑容,那关心的话语,远离家庭的她除了父母哇哦从来不曾得到过。可是,这个人却是姐姐的夫君。为什么同样是父母生养,嫡亲姐妹。大姐却伴随着父母长在京城,可以随便出入皇宫,还跟着公主一起长大。并且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君,父亲甚至为了她不惜被贬。而自己呢?父母可曾想到过她,可曾为她打算过?她又拥有过什么?不公平,这不公平!她要夺过来,夺过姐姐的一切!父母是她一个人的,那个人的笑容,温暖的怀抱也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至于那个大姐,哼!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够了。
离着他们不远处,然儿穿着韩雨虔做的木屐嘎嘣嘎嘣的跑向他们。而她身后的韩雨虔同学虽然貌似很着急的喊着,步子却优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