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夫人早早地吃过早饭,一刻也不愿多等,急忙叫人准备马车,她随手指了几样礼物叫人带上,便迫不及待地往自家姐姐陈府而来。
陈府老爷陈启正陪着妾氏钟氏在卧房里嬉笑,听闻侯爷夫人来了,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整衣迎接,他迈着肥胖的身子一摇一摆地走出来,在门口碰到夫人王妆倩,打扮齐整,正颇颇探头向门口张望,陈启走过去,对夫人笑道:“你倒比我早了,怎么,你妹妹还没到?”
王妆倩扭过头去不理他,只对他翻了个白眼。
陈启陪着笑:“夫人,我们老夫老妻,你还在生我的气?”
王妆倩啐了他一口:“呸,你还知道我们是老夫老妻?你看看你,娶了多少房小妾给我气受?自己都是身子入土半截的人了,还如此糟蹋?”
陈启却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我知道还是夫人疼我,那些女人,哪一个及得夫人大度,我心里时刻不忘的还只是夫人你啊!”
说话虽然有点假,但王妆倩听了很受用,脸上的神色稍缓和了些。
未巧看着父亲母亲这肉麻的一幕,恶心得差点想吐,她听说姨母要来,出来看看,既然已经有人早早就侯在门口了,她这个晚辈还是回房等吧!转身就走,身边的丫头吉儿急忙跟在后面。
吉儿道:“姑娘不等了?侯爷夫人马上到了,她那么喜欢姑娘您,见你迎她,一定会很高兴。”
未巧皱眉:“我也想和姨母好好说说话来着,我爹娘都在那,哪顾得我?再说,你别忘了我房中还有客人,她也还在等我。”
未巧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自己的客人——尚书之女刘谨,正在和自己的奶娘聊得欢,只听刘谨道:“……那野兔看见人来,还不死命地往前跑啊?跑啊跑啊,我大哥却不慌不忙,张弓搭箭,正中那兔的脑袋……”听得房间里的奶娘和两个丫头起了一身疙瘩,她却浑然不觉,还欲兴致勃勃往下说,看见未巧进来,才兴犹未尽的住了口。
“怎么样,见着你姨母了吗?”刘谨笑吟吟站起来,挽住未巧的胳膊,一付感兴趣的样子,“听说,你姨母年轻时可是大美人一个,我一直想见见,只听我母亲经常说起。”
未巧笑:“你今天机会好,等会我小姨来了,我替你引见一下!”
刘谨一听,喜上眉梢:“真的吗?太好啦!那我要如何感谢你?”
未巧一听她说感谢,吓得连连后退,摆手道:“不用啦,不用……”
话未完,刘谨已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肩膀,在她粉嫩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嘻嘻一笑:“我不能言而无信,先感谢了再说!”
吉儿看见自家姑娘一付尴尬的样子,悄悄递过来一条手绢:“姑娘擦擦!”未巧一把接过,将口水连同唇印抹去。刘谨脸上还挂着笑,但笑里已经有了一份不自在。
好在有丫头来报,侯爷夫人到了,叫姑娘前去见面。未巧过来牵刘谨的手,偏头道:“走吧!”刘谨所有的不快顿时都到了九霄云外,兴冲冲地和未巧走出门去,那神情,比见自己的亲人还开心。
来到厅堂,未巧见姨母笑容满面,正和自己的母亲兴奋地说着什么,父亲陈启坐在一旁,无人理会,显得坐立不安,看见她牵着一个女孩进来,姨母的脸上多了一分诧异,招手对她道:“巧儿,过来坐!”早有丫头将一张椅子搬来,放在侯爷夫人身边。
未巧可没忘记自己的好友,她对姨母行了礼,将刘谨拉到姨母旁边:“姨母,这是我的好朋友刘谨,您看看,长得漂亮吧?”
王夫人看一眼这叫刘谨的女孩,倒也眉清目秀,一双眼笑得十分甜美,出于礼节,点点头。
姐姐王妆倩凑到她的身边,指着刘谨,笑道:“这是刘尚书的独女,才十七岁,待字闺中,刘大人一直舍不得嫁出去呢!”
王夫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道:“真的吗?十七岁也不小啦,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哪!刘姑娘是不是太挑剔呀?”
说得刘谨红了脸,直摇头。
王夫人笑着转向未巧:“你和刘姑娘差不多大,也可以嫁人啦,要不要姨母我帮你作媒,找个好婆家?”
未巧噘着嘴:“姨母每次来都拿我开心,这婆家嘛,还是自己找的好,省得今后两人天天吵架。”
王夫人亲昵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脸:“婆家还要自己找?那你找到了没有?”见未巧羞红了脸直摇头,将头转向陈启:“怎么,你们又吵架啦?这次又为了什么?”
陈启哪敢回答,只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夫人,王妆倩叹了一口气,看一眼刘谨:“唉,还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的那些小妾为件小事就争风吃醋,我看不过,各打了十大板,他就和我吵,不顾我正牌夫人的颜面。”又叹了一口气,“妹妹,实不相瞒,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啦!”
王夫人脸上青筋暴起,盯着陈启,怒声道:“你竟敢欺负我姐姐?难道你忘了几年前,你被告到皇上那儿,说你受贿,差点打入大牢的事吗?我家侯爷当时是如何救你的?若不是看在我姐姐的份上,皇上就是让你人头落地,又与我们何干?”
刘谨在一旁,吃了一惊,有些后悔目睹别人的家事,这王夫人气势凌厉,对姐姐偏袒倒无所谓,可是陈启一个堂堂大男人,曾官拜侍郎,竟在侯爷夫人的面前唯唯喏喏,男人气一点也无,不觉生了鄙夷之心。
王夫人对自家姐姐责备道:“他娶了三个妾室,你这作主母的,就不能拿出一丝威风来,不听话的,全部赶出去,非要求什么贤妻良母的名声,现在可好,那些人合伙不把你放在眼里,若是让她们生了一子半儿,只怕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依我看,姐姐你若觉得不顺眼,打出去就是了,犯不着怄气。”
王妆倩点头:“妹妹说得好,那帮贱人总觉得有男人撑腰,就不怕我了……”
……未巧见母亲越说越气,早把刘谨拉了出去。刘谨见未巧一脸无奈,于是安慰她:“我们家也吵,好在我父亲有官职在身,事事都是依我母亲的,不怕小妾爬到头上。”
未巧望着她笑,神秘地道:“你以为我母亲真那么软弱?才不是呢,那是说给我姨母听的,虽说我父亲有三房妾室,我也很是厌恶,但是她们却没有一个人为我生下一个弟弟或妹妹,你知道为什么?”
刘谨张大嘴巴:“你母亲给她们喝药?”
未巧撇嘴:“进门之前有规定,一律不准有孩子,就是有了,也要打掉,所以目前为止,我家也才我一个女儿,还有一个亲弟弟……”
未巧说得轻描淡写,但刘谨却听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人家,表面上看起来何等春风得意,骨子里却是无比血腥。刘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未巧咯咯笑着,调皮地道:“你怕了?我和你说着玩呢,你别当真,那几个姨娘无生养,倒是真的,但原因不在我母亲,是我父亲身体不好的缘故……”她点一下刘谨的鼻子,像个大人般的语气,“所以说啊,小丫头,我们要对自己好点,嫁人就做人正妻,才能不受欺负。”
刘谨很是同意这点:“那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当然是做正妻的命。”
待到两位姑娘进屋去,屋子里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刘谨误以为刚才的所见所闻只是一场闹剧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