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一低头,看见身前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只壶和四个茶杯,颜色洁白如玉,在灯影里,壶和茶杯闪着明亮而温润的光泽。壶嘴里飘出茶水微微的香气。随手揭开壶盖,一股清香和着茶水的氤氲之气扑面而来。云雪深深吸了一口气,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啜上一口,品出是极品的毛尖茶。
云雪的心思并不在茶上,只是捧着茶,轻轻地嗅,偶尔轻轻地抿。她如秋水般的眸子此时异常的明亮,她坐在那儿,眼光停留在云床上。云床周围雕着各种花鸟,有鸳鸯戏水,有天鹅引颈高歌,有花开富贵,花好月圆……还有百子图,云雪好奇地走上前去,只见图上百个小儿或搂或抱,或坐或卧,嬉戏玩耍,神态各异,却栩栩如生,煞是可爱。云床上的花纹雕刻是一个整体,图却是一幅一幅分开,光从正面看,这样的画面就有三五十幅之多,可这样多的画面连在一起,却并不觉得突兀,反而充满和谐生趣,宛然浑然天成。
云雪边看边叹,古人真是多智慧啊,一张床的意义,却几乎包括了生活中的全部,美好的愿望,家庭的涵义,人类的生生不息的的奥妙,都几乎隐藏在一张床的故事里……
纱缦轻掩,掩盖多少*……云雪忽然红了脸。
云雪伸手拂开帐缦……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却比她更快,和她一起挑起了帐缦,耳边只听他轻声细语:“天晚了,早点休息!”
云雪浑身一僵,立在了那里,却被他有力的长臂一搂,抱在了怀里。他的气息清香,说出的话更是充满的诱惑:“亲亲,有没有想我?”
他叫她“亲亲”,这也许就是他和她床第之间最亲密的语言了,云雪听在耳里,有些好笑,也有一分淡淡的喜悦,虽然他往日里只叫她云雪,全然没有奶娘的雪儿叫得亲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只这样一声唤,她便觉得她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青源见云雪不说话,被他搂抱的身子也显得僵硬,眼光也不瞧他一眼,以为她害羞,稍一用力,两人俱倒在了床上,云雪挣扎欲起,他的身子已经覆了上来,将她紧紧地压在身下。云雪刚说出“放开”二字,他的嘴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他急迫地探寻着,灵活的舌头搅动着,吸取她嘴里的甜蜜。云雪紧闭的嘴被他挑开,连话也说不全:“不——要,不——”此时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份内疚,只觉得这样的男人,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若自己就这样沉沦,良心从此会不安。
青源的手伸了进来,开始轻轻揉捏她的柔软……云雪睁眼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丰神如玉,俊朗非凡,此时他的目光热烈如火,似要将她熔化。他的劲道也显得比往常大,云雪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相反,让他更加热烈……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他的嘴吻得更加用力,云雪被动的和他唇舌交缠,竟然没有觉出一丝甜蜜。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念头开始如春天的野草,在云雪的脑海里疯狂地生长……终于,云雪在青源微微沉醉的目光里,用力地推开了他。
“云雪,你怎么啦——”青源愕然,因为突然的被推开,让他不解和失落,他又扑上来想将她抱住,“我们可是夫妻啊!”
“我,我现在不想这样……”云雪这回变机灵了,一离开他的怀抱,她就已经飞速地翻身而起,离开了云床。
“为什么?是我不好吗?”青源看云雪像避蛇蝎一样的躲开自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逐渐黯淡下来,“你不喜欢我了?”
云雪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衣裳:“不,不是这样!”在椅子上坐下来。
“那是什么?”青源坐在云床上,目光直视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内心。
“你知道的,我忘了——我不再记得——”这对于她,确是真话啊,可是为什么,她说出这种话来,竟然觉得心虚?
“忘了?包括我吗?”怎么可能,他一直就在原地,等着她回来,一直在等,如今眼前的她,就那样真实地站在眼前,可为什么此时的她,看他的眼神是如此陌生?
“对不起,我忘了一切!”云雪声音越来越低,她目光低垂,哪里还敢看他。
青源的心忽地一痛,一个随即而来的念头攫住了他,令他痛苦,令他呼吸困难:“云雪,”他艰难地开口,“你坦白对我讲,我不会怪你,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他——”云雪一愣,她根本就不明白青源说的什么,“哪个他啊?”
“就是那个人,那个两年前你跟他走的那个人!”青源咬牙切齿,怒火一触即发,这个女人,她说忘了,就真的忘了吗?若真的忘了,就该安心的接受他,而不是将他一把推开。
云雪的目光迷离朦胧,她深深地感觉到累,无论是从心还是从身体,都让她觉得自己变了,一切都变得陌生,变得难以控制,她的生命本来是只属于自己的,她的人生也应该是由自己来掌握的,可是,现在的她却感觉在命运面前,一切都变得那么无力。
所以,她不再回答青源愤怒的质问,她只是更深地低下了她的脑袋。若是有个地洞,该多好啊,云雪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钻进去干什么呢?先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再心平气和地对青源讲事情的原委,不是他不好,只是她内心里并不承认以前的云雪就是现在的自己。
可是,这种事情说起来似乎并不太让人容易接受,她之前也是告诉过他的呀,她忘了,忘了一切。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
若是真忘了,就应该走开,不再回来;若是真忘了,就不应该在冥冥之中,和他再次相遇,和他一起回家;若真忘了,她就不会此刻坐在这里,和他面对面地说话,让他有一种被人背叛遗忘的感觉,而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来破坏别人幸福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男人,这样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在充满着期待和幸福的幻想里,突然被妻子拒绝了,他一定很生气吧?
云雪这样想着,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却见对面云床上的青源,神情萎靡,仿如木头人一般,了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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