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爷!”
见到大步走过来的皇甫凌云,守候在太后寝宫外的宫女太监忙低声叫道。
“嗯。”皇甫凌云微一点头,沉声问,“母后和慕太师都在是吗?”
“是。”
“行了。”得到想要的答案,皇甫凌云随即转脚,冷冷道,“本王这就进去,不用你们通报了。”
说完,跨进门内,大步行进。
走到太后专用来接待贵客的小室,在门外他便听到太后和皇帝等人愉悦的笑声。
“原来紫烟是太师之女,这就难怪了。”真心的夸赞。
“多谢太后夸奖,小女愧不敢当。”慕太师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
“哪里的话!哀家句句可说的都是心里话。也只有同太师这般聪慧的人儿,才能想出那么多妙招,把哀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儿子耍得团团转。”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
……
“什么叫把儿臣耍得团团转?”皇甫凌云毫不迟疑的走进去,朗声问道。
“瑞王!”
见到他,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是一惊,除了慕紫烟父女外。
“儿臣见过母后。”走到太后跟前,对她作个揖,皇甫凌云抬起头来,冷冷道,“儿臣想知道,什么叫把儿臣耍得团团转?”
“呃,这个……”
“没事,太后您说吧!反正这事瑞王迟早会知道的。”慕太师大度的道,看向一旁挺胸收腹坐得无比淑女的女儿,“丫头,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慕紫烟没好气的道。反正到头来,你一定会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就对了!
心情不爽,喝茶降火。
既然如此,太后笑道:“那哀家可就不客气了哟!”
“母后,说吧!”皇甫凌云找一张椅子坐下,不耐烦的催促道。
太后微笑的看着他,柔声问:“瑞王,你可记得,最初静王辰王他们强行到你府上要求看你一口咬定要娶进门的王妃?”
“记得。”
“那可是她给出的主意呢!”太后随即眯眼笑笑,看向慕紫烟,“本来你的性子就不大合群,又老是唯我独尊,其他一些兄弟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但因为你太厉害,却不敢把你如何。慕贵妃告诉哀家,瑞王你虽然性情乖张,但是好歹做事还讲求一定的分寸,同是兄弟,他们硬闯个一两次也无妨。静王他们几个壮着胆子一试,果然如此!如此一来,明王他们便也来了兴致,一个个的都抢着跑去看了。”
什么?是她给出的主意?
皇甫凌云转向一身大家闺秀打扮的慕紫烟,沉声低唤:“小尼姑……”
慕紫烟低头喝茶,佯装没听见。
慕太师在一旁乐呵呵的道:“瑞王爷,老臣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小女自小就爱热闹,就算没热闹,她也要自己制造出一点热闹来。所以……”
皇甫凌云手痒,抓紧了身边的茶杯。
“还有呢!”太后又道,“虽然在皇上的强逼之下,你找了紫烟来,给我们都看过了,但明白的人都知道你是在搪塞我们,哀家还是忍不住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此时,慕贵妃又给哀家出了一计,叫哀家摆出你母亲的款来,强逼你一逼,还一再强调事不过三的道理。并嘱咐哀家,到最后一次,说不定还需要哀家亲自出面才能摆平。”
呵呵一笑。“事实证明,她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谁知道——”随即,兴奋的语调降了一点,“后来竟然还因此害得你掉下水去,摔伤了腿。”
“慢着!”皇甫凌云突然听着有点糊涂,“这些不都是慕贵妃给母后您出的主意吗?”
“话是慕贵妃说出来的没错,但主意却是紫烟出的呀!”太后笑道,“慕贵妃入宫这些年,她的性子哀家都是知道的。要是她有紫烟的一半伶俐,哪还会被那些个低她好几等的嫔妃欺负?”
说得很有道理。
“小尼姑……”皇甫凌云再次转向她,阴恻恻的问,“我问你,第一次把你带上朝的时候,你的害怕也是假装的吧?”
慕紫烟持续低头,不答。
慕太师积极的代女开口,呵呵笑道:“那还用说吗?才一点打斗而已,她早司空见惯了。尖叫了那么久,也只是为了烘托紧张的气氛呢!”
老爹,你不泄我的底你会死不?
慕紫烟侧眸很瞪这个很没有亲人爱的老头子一眼,心里直恨这个人为什么会是自己亲爹。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又忍不住笑了。
“不过”,略顿一顿,她摇摇头,不赞同的看向慕紫烟,责怪道,“为人子女,你也未免太不尊重你父母了一点。那日在上林苑,你怎能当众说出你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这类话呢?”
“太后,这您可就说错了。这些小女说的可都是实话。”不等慕紫烟有所反应,慕太师忙出言为女儿开脱。
“什么?”太后不解。
“呵呵,事情是这样的。”慕太师捋捋胡须,慢条斯理的道,“想当初,臣妻过世,老臣辞官归隐,找了一处清雅的地方与小女相依为命。但时间久了,总觉得日子有些清闲,便办了个学堂,教授临近的男孩子们读书。这些男孩子每日里在老臣家里走动,天长日久,就和小女熟识了。小女嘴甜心巧,见谁都是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人心花怒放。每个人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她。虽然会为了争抢和小女玩乐的机会而有所吵闹,但总体来说,一切都还是不错的。”
是吗?
皇甫凌云慢慢转向慕紫烟那边,看她低着头,竟然还在喝茶?
她倒是镇定的很,原来从小就是这样。
“而且,在那个小地方,小女的容貌也算出众,进退得宜,尤其又出身书香世家,周围的邻居也是对小女赞不绝口。这本来是好事。”慕太师缓缓道,“但是,时间慢慢过去,孩子们都长大了,渐渐都想起了婚约之事。而放眼四周,论家世、论性情,没有几家的姑娘能与小女相提并论,加之彼此都十分熟悉,于是乎,他们一个个或主动的、或在父母的怂恿下开始朝小女套近乎。”
“这样啊?那谁得到紫烟的青睐了?”太后忙问。
其他人也竖直了耳朵等着听答案。
“一个都没有!”慕太师得意洋洋的高声宣布,“小女一如往常的同他们嘻嘻哈哈,只是把他们当作哥哥看待。可谁知,他们竟都心生希望,以为小女对他们心存好感。慢慢的,有时候就会有人为这事闹起来,都说小女其实喜欢的是他。年轻人嘛,都是血气方刚的,一语不和,竟然为此还打了好几架呢!身为老师,老臣自然是要上去劝的,但不曾想,不仅没劝住架,自己反倒被卷进去打得头破血流。”
说着,拉高衣袖给他们看看自己胳膊上残留的伤疤。
太后倒抽一口气。
“那后来呢?”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后来,小女就出家了呀!”慕太师笑道,“时间长了,大部分人退出了,但有几个就是执着的认为小女对他们有意思,那几个人一见面就会打打闹闹。再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周围开始谣传小女是狐妖转世,专门勾引男人,并把人给迷得死去活来。又不知是谁提起拙荆仙逝一说,再结合老臣卧病不起的情境,不久便有留言传出,说小女是天煞孤星转世,专门祸害身边的人。”
“呵呵”,说到这里,他不禁喜笑颜开,“所以,小女是天煞孤星转世,确实有这么一说,而且还有不少人认同呢!”
“呃……”
太后无言。皇帝亦无言。
这个人……在乐些什么?他的女儿都被人说得那么不堪了!
皇甫凌云却越听心越静,问道:“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老臣的学生听了,又有几个再也不来了,但剩下的几个对小女的爱怜之心却不减反增!”慕太师越说心情越好,“他们一旦听到有人再说这些话,那是一定要和他们闹的。闹到激动处,又是免不了几场打斗。”
摇头,叹息。
“实话实说,那段十日,乡里真是鸡犬不宁,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没有片刻安宁的!那些学生的父母受不了了,私自请来法师来收妖,但不见任何成效。于是乎,小女是狐妖转世的传言不攻自破,所有人便都把目光集中到小女是天煞孤星的说法上来。乡里的族长亲自找上门去,不顾年迈恳求老臣速速送小女离开。老臣无法,只能将小女送到几十里外的尼姑庵里,原打算是等老臣那边清净下来了便带她回去。”
“可谁知,她却名正言顺的勾搭上了对面山头上的和尚,是不是?”皇甫凌云冷笑。
转头看看慕紫烟,她竟然还在喝茶!
从他进门之前到现在,一直在喝,旁边的小宫女都给她添了好几次水了。她有这么渴吗?
“是啊是啊!”慕太师连连点头,“小女因为懒得干活,竟同对面山头上的觉能和尚搅在了一起。那和尚一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又见小女温柔可亲,对他们好得很,不知不觉便对她心生好感。便日日带领他的一班小师弟们给她挑水劈柴打野鸡,山上的小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的确是有声有色。
皇甫凌云的拳头在身侧握紧。看她能那么快和他一般性格迥异的兄弟们打成一片就该知道了。那几个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和尚能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可是呢!”
猛然抬高音调,慕太师又道:“老臣的学生们,有几个放心不下小女的,偷偷上山去看她。见到她和和尚玩得开心,心里肯定不乐意。但又打不过那些武僧,他们便以空前的热情团结在一起,好生商议过后,决定出钱请几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人前去教训他们。”
说出这句话,他还故意顿了顿,给一屋子的人们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
大家果然都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一声都不吭。
慕太师笑笑,接着道:“于是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那里果真是争斗不断。方圆近百里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武侯庙的和尚们为了对面山头上的一个小尼姑,同小尼姑的老相好们大打出手,让尼姑庵和武侯庙的住持都大大失了脸面。有些好事者甚至又编出无数通谣言来,大说特说其实那尼姑庵和武侯庙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云云。”
……
一屋子的人方才是有话说不出来,现在根本就是无话可说了。
“尼姑庵的住持不堪其辱,她把老臣请到庵堂里,一脸沉重的说她们那个小地方容不下小女那尊大佛,请求退回老臣送给她的那些银子,只求老臣尽快把小女带走。但是,乡里那边也禁止老臣带小女回去,别无他法,几经磋商,我们决定让小女去云游天下。临走前,老夫挑了一头毛驴送她。再然后,她就来到京城,被瑞王爷捉回王府了。”
说完赶紧一口干下一大口茶,慕太师为自己长长的一段演讲画下完美的句号。
……
“真是……惊为天人啊!”
良久,被一再震惊到的皇帝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向皇甫凌云,低叹道:“五皇弟,你的王府被闹成那样,现在想想,实在是不足为奇。”
太后也渐渐从莫大的震惊中醒来,真心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太师之女,果然……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