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长安依然酷暑难耐,天还没亮就起床练武,虽说紫衣的那个浴汤泡过,身体清爽了不少,可这成天的《论语》、《老子》下来,真的觉得好累,好乏味,至上次被紫衣训过之后,李旭轮的日子更难打发了,时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在人前嬉皮笑脸的,更没跟奴婢们打闹嬉戏了。
李旭轮用罢午膳,本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会,可就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下床,走到外屋,见石榴跟绿袖俩个人靠木塌上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到凉亭上,靠着凉亭的柱子坐了下来,看着这满院的花草,这凉亭里可比屋里清爽多了,感觉人也没那么闷,还是在这里眯一会吧。
李旭轮闭上眼,一阵微风吹过,紫薇花淡淡清香飘来,这感觉还真好,嘴里轻轻吟起,杜牧的《紫薇花》来:“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
“哈哈……哈,好啊,好个不占院中最上春!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难得,难得啊!”李旭轮连忙睁开眼,坐直了身,寻声望去,却见紫薇藤下站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红袍的中年人,正微笑着,朝自己轻轻的点着头。
李旭轮愣愣的看着那人,心想:看他的装束,是个四、五品的官,这品级的官,按理说,他见了我,该向我行礼,还有他也不应该,在宫内任意走动的,他会是谁啊?
“常听人说,豫王殿下是个奇才,今日下官总算见识了,有幸啊有幸。”那红衣人也不管,李旭轮一脸怔怔的看着自己,显得有些兴奋,自顾自的说着。
李旭轮一见那人的摸样,心里暗自笑道:我晕哦,这是哪跟哪啊,看样子这个人以为这诗是我做的,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这可纯粹是无心抄袭哦,这会我又没办法跟人解释,哎,不好意思,杜老前辈,按现在的时间推算,你现在可还没出生呢,嘿嘿,你该是后辈才对吧?现在,也不管什么前辈后辈的了,还是想想这个人是谁吧?我怎么叫他呢?李旭轮心里有点犯难了,还是那句,嘴甜不是坏事。
“让先生见笑了。”李旭轮站起身,红着脸,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冲那红衣人笑了笑。
“炜之见笑啊,见到殿下如此年纪,竟有这般的好文才,的确是笑啊,还开怀大笑呢。”那红衣人说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见刘炜之不停夸自己,李旭轮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心里说: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刘炜之啊?你就快别说了,这哪是我做的,这可是人家大诗人杜牧写的,可我怎么跟你说啊,总不能告诉你,这是杜牧的诗吧?杜牧还要等二十多年才出生呢。
看刘炜之的样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他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好好的,我吟的什么诗嘛。
李旭轮涨红了脸,斜着眼瞟了一眼刘炜之,见他把手轻轻的放在,筋脉挺露而又光洁莹滑的紫薇树干上,只见整个紫薇藤立即浑身颤抖,枝摇叶动起来,并发出微弱的“咯咯”声。
“紫嫣千枝润,风吹满院香。”刘刘祎之微笑着,看着有些害羞的李旭轮。
李旭轮顿了顿,仰起头来,冲刘祎之微微一笑:“青滑自洁骨,犹恐惊风伤。请刘大人赐教”
“好,好,好,好个青滑自洁骨,犹恐惊风伤!豫王殿下果然是才思敏捷,文采过人,殿下小小年纪能有这般佳作,实属难得,难得啊”刘祎之大笑着连说了三个好。
看样子这刘祎之,还越说越来劲了,紫衣呢?怎么这一上午都没见到人,跑哪里去了,快出来帮忙解解围啊!
此刻,紫衣正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见这一老一少站着说话,走上前来,冲刘炜之微微一笑,接着便是盈盈一拜:“奴婢紫衣,见过刘大人。”
“原来是紫衣啊,有礼,有礼。”刘祎之连忙笑着,向紫衣还了个礼。话却却没停下来:“今日里,可算是让下官大开眼界了,真见识了什么叫奇才,你是不知道,殿下那诗做得,可真叫绝,下官是不得不佩服啊。”
刘祎之说着,又将刚才俩人对的诗念了起来:“紫嫣千枝润,风吹满院香;青滑自洁骨,犹恐惊风伤。”
见刘祎之跟紫衣正兴高采烈的说话,李旭轮心想:紫衣你可是来得真及时,总算是我给解围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刘祎之往下说。
李旭轮抬起头冲紫衣笑了笑,一溜烟跑回房去了。
“这豫王怎么就走了啊,下官还未尽兴呢。”刘祎之还有点,余犹未尽的看着李旭轮的背影。
“听您夸他,殿下有些不好意思呢,让奴婢去找请殿下回来?”紫衣冲李旭轮的背影笑了笑,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刘炜之。
“不必劳烦紫衣,以后应有机会,应有机会,今日下官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刘祎之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紫衣说,直到李旭轮的背影,在他视线中消失,这才回过头来,冲紫衣笑了笑,颇有感触的说道:“说句犯上的话,殿下毕竟还是个孩子,跟下官的犬子年龄相当,害羞亦是在所难免,在所难免的。”
“刘大人,您可是稀客,今日怎么有闲,到玉佛殿来了,请到殿内饮杯茶吧。”紫衣仍然还是那个,永远笑盈盈的表情。
“多谢紫衣,今日陛下宣下官进宫,听说这几日陛下龙体违和,今日又说是风疾发作,现在正在寝宫安歇;让下官殿外侯驾,前几日,听人说豫王殿下是个奇才,下官亦想一睹风采,特向皇后娘娘请旨过来看看,真不枉此行啊,这不一进门就听到殿下的佳作,殿下还跟下官对了诗呢!”刘祎之的看着紫衣,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
“刘大人,您可是个有学问的人,以后还望您,多指点指点我们殿下才是哦。”紫衣甜丝丝的望着刘祎之。
“自然,这个自然,不过紫衣此话差矣,他既是紫衣之殿下,亦是下官的豫王啊,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祎之当效犬马之劳,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刘祎之本是个才子,自然也是个惜才之人,很认真的答着紫衣的话。刘祎之的确是说到做到,后来,为他欣赏的这位殿下,落得个赐死家中的下场,这自是后话。
“如此紫衣谢过刘大人。”紫衣含笑看着刘祎之,又向他拜了拜。
“紫衣言重了,这谢从何而来?下官不虽才,却也懂得君臣……。”刘祎之的话还没说完,却听殿门口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哟,我的刘大人啊,你可是叫咱家好找啊,陛下宣你呐,还不快着点。”
紫衣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高宗跟武后的心腹太监王富贵,别看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他可是个人物,仗着高宗跟武后的宠信,在这宫里还真没,几个人不怕他的。
“紫衣见过王公公,紫衣可是有日子没见您了,让人怪想的,请到殿内奉茶。”紫衣连忙笑盈盈的走上前去,向王富贵行了个礼,紧接着用自己都觉得,听起来有点难受的话,恭维起王富贵来:“王公公啊,瞧瞧您这皮肤是越发的嫩滑了,一点皱纹都没有,看起来跟二十几岁的人差不多,您是怎么保养的,有空您可得教教紫衣哦。”
“哟,瞧瞧,瞧瞧这紫衣丫头,这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老罗,哪有你说的那么年轻呐。”王富贵摸摸自己那张老脸,咧着嘴冲紫衣媚笑着。
这王富贵平时不怎么让人喜欢,可他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听人说他年轻漂亮。或许是太监的心理疾病吧,只要有人说他年轻漂亮了,他就来劲。
王富贵把嘴凑到紫衣耳边,压低了声音:“我真有那么年轻?”
紫衣冲王富贵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有啦,紫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哄骗王公公您啊!您若不信可问问别人,若紫衣的话有假,随您怎么处置好了。”
这刘炜之可是个直性子,他那里知道,紫衣这都是为他着想,看着这俩人皱着眉,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咳。”
“你瞧瞧,见了紫衣,这一高兴,差点耽误正事,咋家得走了。”王富贵瞟了眼刘祎之。
紫衣叹了口气,很失望的看着王富贵:“唉,还说向您请教怎么保养的,看样子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走吧。”王富贵瞪了刘炜之一眼,回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紫衣:“改日再叙,改日再续。”王富贵摸着他那张老脸,笑眯眯的出了玉佛殿的大门。
紫衣冲王富贵的背影大声说道:“王公公慢走,您可别忘了,您是怎么保养的,有空一定得教教紫衣哦。”
紫衣见俩个人没了人影,这才用手掩着半张脸,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紫衣姐姐,你笑什么啊?”一身红衣红裙的石榴,朝门口看了看,又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看着紫衣。
紫衣继续掩住脸笑道:“没……,没笑什么。”
“没笑什么,还笑成那样?一定是有什么好笑的事,说来石榴听听嘛?紫衣姐姐说说嘛。”看着平常从不这么笑的紫衣,石榴不依不饶的拉着紫衣的手,不住的摇晃着。
紫衣止住笑,指着园中石榴笑道:“笑你呀!看你今天穿的这身衣裙,跟园里的石榴花一样火红,让人一看就觉得热得慌。”
“讨厌,就知道笑话人家,不理你,不理你了嘛。”石榴赌气的转过身去,扭了两下身体。
“好,好,我讨厌,是我不好,石榴最乖了。”紫衣连忙柔声哄着石榴,向她陪着不是,拉起石榴的手,俩个人笑着回到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