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镇政府办公楼。
过道上静悄悄,现在是晚餐时间,招待所餐厅才是该去的地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唯一的嫌犯也有保安队长亲自看守着,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唯一令人担心的应该是诸风,英明神武的保安队长獒狗当然看不住他,何况还有洛狄安里应外合,他成功的从囚室中脱困而出,至于獒狗,不提也罢。
但他的处境仍然令人担心,是逃亡?是找人帮忙?甚至铤而走险?
谁也想不到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样一种失控的状态,更加令人提心吊胆。
要知道,这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招待所里还有一筹莫展的老父,还有那位借送饭之机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孩。
可怜的洛狄安,已经沦为杀人疑犯的从犯而不自知。
诸风一走了之的话,她免不了要被抓去顶罪,轰动全国的行刺案的凶手被抓获,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诸风毫无阻碍的一路通行,竟然走到镇长办公室前,而且还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坐在镇长办公室里的,当然只能是镇长拉墨冬,谁都会这样想。
埃比德中校也希望别人这么想。
他坐在镇长宽大的座椅上,翻阅着排查的嫌疑人资料,诸风不是凶手,埃比德很清楚这一点,把他关押在会议室里,等同于往一池死水的深潭中扔进一块石头,他坐等着涟漪荡漾开来。
听见敲门声,他微感惊奇,人都吃饭去了,会是谁?
有可能是他的副官,也可能是镇长拉墨冬,甚至可能是看守嫌犯的獒狗,只有一种可能性不存在,就是被铐住的诸风跑来敲门。
埃比德笑了笑,在座椅上舒展一下筋骨。
他忽然僵住了,眼睛盯着门口,像被石化一样。
因为他看见诸风。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偏偏发生了,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诸风像上次一样,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中校,还没去吃饭?”
语气轻松,轻松得像饭后串门一样,饭后聊聊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凶手尚未伏法,我是食不知味呀!”埃比德很快镇定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是该抓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诸风同情的说。
埃比德眼中的瞳孔收缩:“什么意思?”
诸风淡淡的说:“破案有期限,上头催得紧,压力确实很大。”
“哦?没看出来,佟二少爷对政府的内情还是满了解的嘛,”埃比德轻松地靠在靠背椅上,“你说说看,破案的期限是什么时候哇?”
“快了。”
“有多快?”
“近几天。”
“几天?”
“不会超过四月十四日。”
“你怎么知道?”埃比德霍地站起身。
破案限期是特工部下发的内部公文,属于高度机密,连镇长拉墨冬对具体的时限也不知情,外人更是无从得知。
诸风绝无可能知道破案期限!
埃比德紧盯在他的脸上,心中念头百转,莫非他和政府高层有往来?还是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是从盘根错节的案情中看出端倪?
诸风确实不知道破案期限,但他知道“四十四惨案”发生在四月十四日。
废话!“四十四惨案”不发生在四月十四日,怎么会事后被命名为“四十四惨案”?重生的人不比别上长得英俊些,也不比别人看起来更加聪明能干,只不过比别人稍微多知道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就够了。
“中校,我只是推断而已,你明知我是清白的,也要拿我来投石问路,若不是期限紧迫,你绝不会这么做。”诸风并没有埋怨,而是诚恳的在做分析。
他的解释未必令人信服,但埃比德还是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说:“这你也看出来了?”
“我猜的。”
“看来你很会猜谜。”埃比德缓解气氛地笑了笑。
诸风问:“有效果了吗?我是说,从我被扣押到现在,凶手有没有露出行迹?”
埃比德说:“目前还看不出来。”
诸风又问:“你确信凶手就在乡民代表中间?”
埃比德不说话了,很明显,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是怀疑,而这种怀疑很笼统,笼统得只能定位一个群体,而不是个体。
“找到凶手,是最终的目的,”埃比德思忖着说,“但找到凶手的途径,却有许多种。”
诸风说:“肯定有一种是最有效的。”
埃比德问:“最有效的什么?”
诸风说:“最有效的途径。”
“你也发现了?”埃比德眼前一亮。
诸风却说:“中校,我只是在听你说。”
“你的反应很机敏,吓了我一跳。”埃比德自嘲的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信任越来越多,“你说的没有错,这种途径应该更有效。”
诸风静静地听他说,行刺案迷雾重重,有许多的疑点未能解开,诸风身陷其中,想抽身出来已经是万万不能的了,既然如此,被动的招架,不如主动出击。
了解案情,必须要了解案情,才能从中发掘出真相,“四十四惨案”迫在眉睫,同坐在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大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诸风没有更多的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行刺的手法很奇特,以至于案件发生了这么久,还没有一个人能弄明白,他究竟是怎样开枪的。”埃比德中校一五一十的说。
“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诸风同意。
“对,在我来贝贡镇之前,我们的刑侦专家,已经多次做过案件重演,模拟了案发的现场情形,凶手可能所在的位置,开枪的角度,弹道飞行分析等等,但始终没有办法搞明白,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究竟如何开的枪,而完全无人察觉。”埃比德详细说明。
“专家也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
诸风说:“如果研究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结果,只能说明,这种杀人手法,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埃比德说:“我也是这样想。”
诸风说:“这似乎成了凶手绝无仅有的一种特征。”
“说得对!通过这种特征来查找凶手,可能就是最好的一种途径。”
埃比德有些兴奋,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他朝诸风递了一只烟过来,相继点上火,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交谈越来越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