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忽然感到一阵悲凉,倒不是为嫣嫔悲哀,只是想着,这宫海茫茫,谁又知道自己不是棋子呢?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殊然不知不觉之间已被当成了棋子来用,惶惶然不知如何自处,是最大的无奈,也是最深的迷惘。
静谧的风从门缝里偏进屋子,吹得桌上的烛火隐隐绰绰地摇动。落影的桌上摆了一本书,一本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游记。
晰婕妤在这本书上略停了一下目光,轻声道:“原来贵人妹妹喜爱这样的书。”
落影笑了笑:“婕妤姐姐是说这个?其实九州山水之俊秀,岂是几篇文记能够包含的。落影无缘目睹,只好借这些闲散文字聊以自慰罢了。”
落影从刚来的那天就看见了这本书,那时候清瑟轩的布置并不简陋,玩物陈设也自是少不了,可落影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空落,看了一圈才觉察,原来清瑟轩的书架是空的。
梨木的一个柜子,明明怎么看都是一个书架的样子,却空空荡荡,如一个摆设一样杵在屋子的一角,那架子上只有一本书,便是这本游记,虽然好歹有本书在架上,可落影却觉得这样更碍眼,便将书拿到了桌上,本打算要看,结果这些天忙忙乱乱,书一直放在面前,却也只翻了三两页,就丢在了一边。那书里具体说了什么,她也不太记得,隐约提到了些川南风光,似是与中原迥异。
落影见晰婕妤对那书有兴趣,想了想道:“婕妤姐姐若是喜欢这书,就拿去吧。”她这句话说得很随意,晰婕妤却显然没有读书的般闲情逸致,只看着那书道:“你知道这书原本是哪里的么?”
落影一愣,她还真不知道。
“这……难道不是以前住在清瑟轩里的嫔妃留下的?”落影迟疑一瞬,明知道晰婕妤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显然不会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答案。
晰婕妤的声音比方才更低:“这书,本是皇上留下的。”
怎么又是杭九润……
虽然知道这后·宫理应就是杭九润的地盘,可落影还是有种他怎么如此阴魂不散的感觉。杭九润这个人,已经不能用莫名奇妙来形容了,好端端地,在玉露宫清瑟轩里留这么一本书做何?是随手丢下的,还是送给原来这里住着的宫妃的?
虽然不知道一国之君怎么会有看游记的闲心,不过想想杭九泽在江南时化名楚无名的顽性,又觉得游记其实还是挺衬他的。
不知该怎么接晰婕妤的话头,落影只好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是皇上留下的?”
晰婕妤点头道:“这清瑟轩里,本来住的是一个姓柳的才人。柳才人相貌虽不出挑,可文采飞扬,那时候,清瑟轩柳才人的诗词,就算是刚写出来的新句子,不多时便能在这宫里广为传唱,皇上也是爱惜柳才人的才思,常常来清瑟轩小坐片刻,也总爱和柳才人聊上一会儿,或是带一两本书来送给她。”
“柳才人?”这个名字落影全然陌生,这几日下来,也从没有听说过这宫里有个姓柳的嫔妃。
落影才只说了一个名字,晰婕妤又道:“柳才人本是最得意的时候,眼看就要升位分,可就在这时候,不知怎地,身子突然差了起来,先是隔三差五地小病小痛,太医来看过,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后来总不见好,病反而越来越重,最后竟是死在了这里。”
她说着往清瑟轩的卧房看去。
落影本对生死看得极淡,况且断送死在她手上的性命,也不是一条两条,可不知怎地,被晰婕妤那轻细却沉寒的音一说,兀自身后发冷,竟觉得这空旷的夜里,连风的声音都古怪了。
幸而这样的感觉也是稍纵即逝,还没让她细品其中滋味,只听晰婕妤继续道:“柳才人去得蹊跷,死后之追封了一个嫔位,就匆匆下葬,之**中又一切如常,像是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后·宫女子的生死,本就如浮云,浮云聚时,让人品看赏玩,散了,便是风轻云淡,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所停留过的这片天空,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尔后聚起的云所遮盖替换。花开花落,风卷风停,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一个定数。
可似乎晰婕妤的字字句句中,都暗含着柳才人的死绝非正常,正如早先宁妃所说的一般,这一言一行,无不透出后·宫的危险。
但晰婕妤的话,比宁妃的更有所指,落影也是灵透的人,尽管晰婕妤说得不明不白,她也猜到,晰婕妤的意思是,有人嫉妒柳才人那时得宠,便下毒手害了她。
要是真的如此,那这下手的人,倒也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了,居然连后·宫这么一个专门没事找事的地方都没惊动,那得要多周密的谋划和算计,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程度才能毫无纰漏?
但既然晰婕妤提了这事,显然那人做事绝对不是天衣无缝的,至少,也被晰婕妤发现了端倪,可是若是这样,为何晰婕妤不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反而独独对她说起,语气神情,还是一副此事密不可宣的样子。
一杯茶饮尽,晰婕妤看天色稍晚,终于告辞了,落影连留她的话都懒得说,应付了一句以后常来,只盼着她不要再对自己提这些纠结莫名的事情——虽然知道身临此地,这样的危险从来都在身侧缠绕,可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晰婕妤临走的时候,落影叫翠萝掌灯送她出玉露宫,突然只见晰婕妤回过头,看着她道:“柳才人虽然文思敏捷,却少了防人之心,之所以身遭不测,大约是她把这玉露宫当成了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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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首页看到了“浸月”两个字实在是各种神奇……
川南神马的可是相当有爱啊……其实杭九润在某些事情上其实是个废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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