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岩和闾丘夫人去世后,落影很少见到闾丘枫。她知道闾丘枫现在很忙,即便南市街上的事可以暂且不顾,然而偌大的一个平远侯府里的事务一时全压在闾丘枫身上,没有人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繁冗。
闾丘枫毕竟是有手段的,在这种时候,平远侯府里甚至没有一丝混乱,落影不由地对闾丘枫有些佩服。近日来,她一直在随心馆里,鲜少外出,然而偶尔从闾丘家下人们的闲谈中,她还是能了解到最近的事情。
平远侯闾丘岩的尸身被运回京城,圣上下旨厚葬,闾丘夫人因为殉夫有节,特追赐了封号品级,与闾丘岩同葬。另一道旨意是希望闾丘枫即侯位,入朝为官。闾丘枫以丁忧之名推辞了。然而圣上看中闾丘枫在南市街上的才能,认为他定会有一番作为,是以一意相邀。
落影食指摩挲着剑鞘,想起闾丘枫不久以前曾说过的话。闾丘枫说,这个人世太险恶,商场如此,官场更甚,所以他不想承父业,甚至连袭爵都不想要。可是这道旨意,推得了一次便推不了第二次,身在官宦之家,怎么可能与圣上相对抗?
可是让闾丘枫的随性被官场的烟雾所污,她亦不忍心。
她心中烦闷,手便在石桌上胡乱拂着,忽然间碰到了一个冷硬的剑鞘。她抓起剑鞘,右手一按剑柄,拔出剑来,对天一展,随即翻身刺出,又旋回手腕……
周遭剑气所及,花飞叶走,似乎被风雪席卷一般,漫天飘飞。
踏雪回风剑,她舞得近乎疯狂。
当年闾丘岩教她这路剑法的时候,告诉她这些剑招只有融会连贯到随心所欲,招与招之间没有丝毫间隙的时候,才算是练成。多年以来,这路剑法她已经练得纯熟,浑然一体,没有半点滞涩,这些剑招从她手中使出,鲜有人敌。可是她毕竟年轻,这路剑法中总有一些关窍难以领悟,出招时从来都是意动先于发招,离臻至化境还有不少距离。她本以为闾丘岩回来之后必然会再指点她,现在倒已成了妄想。
“落影的剑法愈发长进了。”
听见闾丘枫的称赞,落影才知道他来了,随即劲力一吐,收了剑,施礼道:“少爷。”
闾丘枫拿起她丢在石桌上的剑鞘,问道:“那个韩浅薇,最近一直没有来过么?”
落影摇了摇头。
闾丘枫又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刚离开,我娘就自尽了。我总觉得,她和我娘说了些什么。”
落影下意识地为韩浅薇辩解:“浅薇姑娘为夫人治病,的确可算是尽心尽力,如果她想让夫人死,只要抽身不顾便可,何必要冒夜闯平远侯府的险?”
“我也想过这个,可我实在不明白……算了,就算明白了也无济于事。”闾丘枫叹道,“落影,我多日没有理会南市街的事情,那里想必也要乱了。你下午陪我去南市街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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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饭仍然是在城东的羊肉汤馆里吃的。
不到半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闲聊说笑,可到了今天,真正可谓物是人非。
闾丘枫抓着筷子,望着眼前雾气蒸腾的羊肉汤发呆,落影明白他心中感慨,也不想去打搅他,便静静地喝着自己面前的那碗汤。
身周的人影被模糊在羊肉汤的烟气之外,她忽听一人叫道:“落影!”
那是韩浅薇的声音。
她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韩浅薇:“浅薇,你怎么在这里?”
韩浅薇没有回答她,反而气哼哼地道:“落影,我的病人是怎么死的?”
落影黯然道:“夫人自尽了。”
“自尽?她好端端的干吗要自尽?我都说了她的身子很快就能调养好,好得跟以前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一样了。后来我一没在旁边看着,她就这么死了,居然还是自尽的?”
闾丘枫听她先说起了这些,也不再犹豫,向韩浅薇问道:“我母亲没有和韩姑娘说起什么吗?”
韩浅薇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才道:“大概就是我说完她身子没事之后,她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说什么,丈夫死了自己竟然能和以前一样,实在没脸面见人……”
闾丘枫总算明白了母亲自尽的原因。他想他真的不用伤心,母亲大人既可为名节弃他于不顾,那么他又何必伤心。可是想着自己不应该伤心,他反而愈发感到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几欲窒息。
“对了,她还说什么,小枫已经有人照顾了,她也好放心了之类的,总之真是莫名其妙……喂,你们两个怎么又发呆了啊!”韩浅薇叫道,“我的病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闾丘枫偏过脸看了她一眼:“韩姑娘,在下可否再问一句,那晚韩姑娘为何要不告而别?”
“那是九泽……”韩浅薇突然停住话头,过了一会,才道,“算了,我跟你们直说了吧。辰王杭九泽想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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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杭九泽,是当今皇上杭九润的同父兄弟,作为藩王之一,他的封地就在边塞闾丘岩驻扎营地附近的瞻州。藩王没有喻令不得离开封藩,所以闾丘枫和落影对能在京城的一家客栈里见到杭九泽,感到特别惊讶。
“既然你是闾丘枫,那么这位,便是落影姑娘吧?”
落影淡淡应了声是,却不觉惊讶杭九泽怎么会知道自己。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杭九泽微笑道:“我常听浅薇提起你。浅薇说,你剑术精绝,世间少有。”
“浅薇?”她转头看向坐在一边已经想打瞌睡的韩浅薇,杭九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发觉有人看着自己,韩浅薇赶忙坐好,作出一副正在好好听他们说话的样子。
杭九泽看了看她,道:“浅薇,你要是没兴趣,就先去休息吧。”
“我很有兴趣!”虽然懒得听他在说什么,韩浅薇依然决定坐在这里,以防他处心积虑地把落影拉下水。
“那么敢问辰王阁下到底有什么想对在下说?”闾丘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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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忙9x12x,都快忘了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