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清凌凌地道:“原来萍妃娘娘,也有这夜半游园的雅兴。”
竹林的暗影中转出一个人来,穿着打扮依旧华丽得让人不敢逼视,脸色却憔悴了不少,似乎要勉强打起精神,却有些力不从心。
“嫔妾见过萍妃娘娘。”落影低下头,施了一礼。
落影不过是因为习惯才向她行礼,看在萍妃眼里,却成了不可名状的讽刺。
此时她们的身份还与从前无异,可是处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她在得势的时候,曾经自恃身份,睥睨这宫中所有无宠的妃嫔,她不知道落影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她。
不想被落影看轻了去,萍妃冷哼一声:“既然月昭仪这般礼数周全,本宫便也照单全收了。不过月昭仪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落影微微一笑,淡然道:“恕嫔妾愚钝,嫔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本宫便多嘴一句,”萍妃说到这里顿了顿,“与宫外的人私通信件,这个罪定下来,恐怕小不了。”
听到这话从萍妃口中说出来,落影不自觉地怔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显而易见,萍妃并不是真正了解事情的始末,然而被她知道这一点,也已经有很大麻烦了。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地逃出宫去,回到闾丘枫身边,绝不再这皇宫里留下丝毫印迹。
可是现在萍妃居然知道了她和闾丘枫传信的事。是韩浅薇某次离开的时候被发现了?还是邓显被押之前,萍妃从宫外得到的消息,抓住她的把柄,以期能随时置她于死地?
无论是哪种情况,于她而言皆是不利。萍妃在宫中多年,所拥有的耳目眼线未必少,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止她一个。
落影倏地感到一阵无力,竭尽全力做完一件事情最终却发觉前功尽弃的无力。
如果她出宫之后,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说靖安侯府的落影原本是先帝的昭仪,于礼不合,于德不符。在这个世上,谣言是传得最快的,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人们总是无法抗拒谣言。
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落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如落梅般轻盈:“萍妃娘娘不知最近在天璞宫,可住得惯?”
杭九润的妃子们在他“驾崩”之后,大多移居天璞宫,虽然也按之前名位分住在大小不一的亭阁轩馆中,但是位分的差异,早已不像之前那般明显,宫室也变得狭小拘束了很多。没有搬去那儿的人,除了先皇后,便只有落影了。
尽管还住在玉露宫中,落影却并未被如何指戳,只是因为记得她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是萍妃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落影笑着打量萍妃的脸色,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萍妃在这种时候还要跑出来挑衅。明明邓显被押,又是这么大的罪名,如日中天的邓家一蹶不振已是事实,而萍妃必然清楚当今圣上杭九泽是向着她的。如此一来,萍妃又有多大把握能够奈何得了她?
胜券在握,已然是不可能,然而她在萍妃的眼中,看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做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在为整个邓家报仇?
落影想到这里,在心里摇了摇头。
杭九泽的那些设计谋算,萍妃即便有再多的线报,都不可能了解。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难道不是更应该明哲保身么。只有在这样的浪潮之下保住了自己,以后才有翻身的机会啊。
除却这些,落影更为疑惑的是,萍妃到底凭什么毁掉她。自己在她手中的把柄,除了与闾丘枫通信,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她以为杭九泽会因为她这项罪过而治她的罪?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毫不值得担忧了,因为她本已是杭九泽默许可以出宫的人。就算败了皇家的名声,她相信杭九泽首先考虑的,必然是堵住传言之人的嘴,而不是治罪于她让这件事情传得更加有理有据。
难道萍妃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要挟她?
毕竟萍妃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那么多年,除了家世显赫,肯定还是有些手段的。只可惜,她不够聪明。
聪明人,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比如闾丘枫。萍妃,显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况且落影虽然从不招摇行事,却也不是好被人随便摆弄的。
萍妃看着她的笑脸,没由来地心里一寒。她瞥了一眼落影,犹自强笑:“月昭仪,天璞宫尽管地方狭小,却也是个住处,只不知月昭仪的清瑟殿,又能住到几时。”
落影装作不解:“娘娘这话是何意?”
萍妃冷冷一笑:“天璞宫里人多热闹,自然是个好去处,不过,只怕月昭仪将来得一个人受这孤单寂寞之苦了。”
落影呵呵笑了:“嫔妾总听说,这宫里,越热闹的地方就越凄凉,越被蜂为蝶绕的人就越孤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嫔妾听错了呢。”
萍妃眼中的愤恨积淀至深,冷哼道:“是不是,你以后便知道了。”
落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萍妃娘娘这话说得好笃定。只不知萍妃娘娘有没有听说过,任何事情,不到最后就不能妄论结局,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有翻盘的机会。把退路留得太死,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岂不是难办?”
“月昭仪,你怕了。”
落影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是,嫔妾是怕,正是因为怕,嫔妾才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夜色渐深,萍妃忽地不说话了,良久,落影看着她依然发愣的神情,低头道:“萍妃娘娘还有在这里赏景的兴致么?恕嫔妾不能奉陪了。嫔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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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题目原来打算留给闾丘枫用的……||所以说取名无能的人就是这样悲催……
于是淡定飘过圣诞节……飘下去背法理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