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华袖下的手微微一紧,“可是谢大人有什么消息?”
“嗯!”谢安华点头,“皇上要后宫的主子们为皇后祈福,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佛前苦坐!”
容宗瑾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是拧眉。
“皇上这是……”
谢安华摇头,“我也不知,所以才告诉容大人。”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想想,皇上此举,用意何为啊?”
御史台。
夜凌澈坐在一侧的桌椅之侧,冷眼瞪着里面的人来人往,四周冷意寒凉。
旁边负责给这位新任的御史台行走折子的官员们头顶上直发颤,可毕竟公务在身,硬着头皮把折子递过去就快速的离开了。
唯恐稍后一点儿就会被这位责罚。
只是即便如此,这御史台内的寒凉也还是越来越盛。
到最后,就是连来往奔走的人都不约得闭了嘴。
也就是两个时辰之后,先前来往总是一团嘈杂的御史台,转眼就静悄悄的,只有低低的声起落。
夜凌澈满意了。
靠到身后的靠背上,一边品着茶,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折子。
在看到标注所在,提笔在手头上的纸上简单的划上几笔了事。
而也就是夜凌澈悠闲的时候,外面一宫随急急的过来。
“宁亲王殿下!”
夜凌澈看了眼那个宫随,点了点头,把整理好的折子之类交给了一直在旁边随侍的御史台官员。“把这些交到议政殿,让那边的看看,再呈给皇上!”
“是!”
官员捧着离去。
夜凌澈随着先前的那名宫随到了外面,“什么事?”
宫随上前,低低的说了几句,夜凌澈的面色微变,“什么?”
这一声有些大,旁边经过的御史台官员一愣。
夜凌澈冷眼瞪过去,那几名官员忙躬身离开。
夜凌澈哼了声,转头问那个宫随,“现在那边如何?”
“说是皇后娘娘尚未苏醒,一切人等不得滋扰。”
“皇兄呢?”
“皇上在御书房!”
夜凌澈沉吟,“知道了!”
夜凌澈摆手。
那名宫随退离。
夜凌澈仰头看了眼头顶上的煦日,摇了摇头。
七七四十九的时辰……这要是真的都扛下来,岂不是要到了除夕?
可要是真的这么办的话,那除夕之夜的宫廷大宴怎么办?谁来主持?
这个,似乎还是要和皇兄商量一下。
反正他已经很累了,这种事情绝不能瘫在他的身子下就是了。
夜凌澈几步进去了殿内。
只是夜凌澈刚走到自己的桌几之前。嘴角便狠狠一沉。
方才他坐在这里两个时辰,放在他案几前的折子前前后后也才不过几十本,绝超不过百。
这才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这桌上的折子就已经有方才那两个时辰的数了。
且显然丛匆乱,案几之上,几乎没了他伏案的地方。
哼哼夜凌澈冷眉扫了眼四周,几乎立刻,整个殿内的官员矮了一截。
夜凌澈嗤了声。
坐下简单的翻了遍,又在桌头的纸上写了些时候。
前后不过一炷香。
夜凌澈起身,拿着新写的那些离开。
当夜凌澈离开。御史台在场的一众官员都不由舒了口气。
一时,在殿内此起彼伏。
御书房外。
夜凌澈到了门口。
守在门口的常总管急忙赶过来。“奴才见过宁亲王!”
夜凌澈摆了摆手,示意起身,“皇上呢?”
说着,人就往门口走过去,常总管脚下一转,不着痕迹的一挡,“皇上正在休息!”
夜凌澈低眉瞥了眼,“我去看看!”就要进去。
常总管再转到夜凌澈跟前,有些发苦,“宁亲王,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见!”
这次,夜凌澈总算是停下,“包括本王?”
“是!”
夜凌澈嗤了声,把手里捧着的一摞折子扔到常总管的怀里。
常总管忙接着捧过来。
“这是御史台的折子,送交皇上!”夜凌澈甩出这句话。
“是!”
常总管忙应着,暗暗松了口气。
夜凌澈点头,又看了眼守的丝毫不露的御书房殿门。
转头再看向常总管的眼中多了几分深邃,“皇上,在御书房做什么?”
“呃……”
“不说?那本王……”夜凌澈作势就要进去,常总管忙拦住,“宁亲王,还能是什么呢!皇上这几日一直守着皇后,这如今后宫的主子们帮衬着皇上,皇上也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
“哦!”夜凌澈点头,眼中一闪精光,“你的意思是皇上在睡觉?”
“呵呵,是!”
常总管讪讪,似有些尴尬。
夜凌澈扯嘴,笑开,“这有什么,本王和皇上是兄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既如此,本王也确是不应打扰!”
“是是,适才是奴才逾距了!”
常总管连着躬身请罪。
看到常总管费力的捧着一摞子的折子躬身请罪,夜凌澈满意了,他扭头瞅着常总管,眼中精湛一闪,“对了,本王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本王!”
啊?
常总管愣了愣,“奴才愚钝。”
“就是前太子逼宫那晚!”夜凌澈解释道。
常总管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忙躬身,“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夜凌澈在常总管的肩膀上拍了拍,叹息,“那时候本王身边的宫婢宫随说起来总也有十来个,可当事到临头,想着本王的,也只有你。”
面前这位宁亲王拍在肩膀上的手一下下的犹如沉石,耳边宁亲王的叹息更是戳着他脆弱的心肝。
常总管头皮都开始发麻。
这,这位宁亲王是要做什么?
眼角偷偷的往上瞄过去,正对上宁亲王的目光,常总管一颤,腿脚都突然有些发软。
宁亲王常常是戏谑温和,可毕竟长着和自家的主子差不多的面孔。
就说是不惧怕,可大多时候还是觉得心惊胆颤。
似乎是知道常总管在想什么,拍在他肩膀上的手蓦的重重一沉。
“你又瞎想什么呢!”
“本王只是一时感慨!”
扔下这句话,宁亲王转身离开。
常总管在后忙恭送着,重重的松了口气。
凤仪宫。
低低的静谧环绕。
摇晃的烛光。
带出似有若无的香气。
偌大的床榻帐之内。
容纤月靠在床榻头,双手抚着自己的腰腹,恍惚的看着前面的某一处,眼中晶莹闪动。
她知道,为了肚子里无辜的孩儿,她不能哭。
可心,总不免伤。
他说,她和那个容纤月本是一体。
他说,他所为并非违背天意。
他说,这是命中注定,不然她也不会留在这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经历了这许多,“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她已经不信。
可,她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因为就如同她想起了梦中的情形异样,当初在寺庙当中那位当代的佛家大师与她和她的家人说的,她也记了起来。
大师说,佛家本为普渡,凡违背世人所念,违背天意所为,佛家亦是不做。所以结果如何,佛家并不敢妄言,只是听天由命。
或许,那位佛家大师所说的那番话,就已经注定了她的结果。
到头来不过就是她与她的家人的一场痴念。
可就当是痴念又如何,她们究竟是她的亲人,她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们的音频笑容,早已经深入骨髓。
人生,不过虚无,兜兜转转,也不过是一场梦。
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这些,在她看了这些时候的佛经之后,她都懂。
可就是懂,那又如何?
因为她还是有执念,她也还是不过人世间的寻常一人。
脱不开喜怒,脱不开哀乐。
挣脱不开所有困窒世人的一切。
就算她是容纤月,容纤月是她,那又怎么样?
对于这边的家人,她没有丝毫的感情,不然宣德门那夜,她根本就不会登上城楼和他在一起。
哦,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是那个容纤月了,所以他才对她全无防备。
可又能如何?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全然忘了家中等着她的家人,朋友。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在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勾心斗角,费心费力?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容纤月仰头,努力的呼气,压下眼中几乎又要喷薄而出的泪水。
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七宝环碎了。
梦里,她也已经死去了。
所以,她或许真的要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他对她宠爱有加,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对那个“容纤月”,可现在,她知道,是因为她,他才如此对待。
她记得他说他喜欢她的聪明。她曾以为他说的是原来的那个“容纤月”,却不知道他说的本来就是她。
那个说想要嫁给他,想要他娶她,更亲手接了那枚玉佩的,也是她。
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还是她。
而他,又是这样辛苦的把她弄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