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说了是家宴，不用拘谨，然而宋涟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主要是百里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冰凉刺骨，让她坐立不安，直起鸡皮疙瘩。
太后坐在上位，将下面百里玔和阮湘的表情尽收眼底，说实话，她对百里玔的表现很失望。
当初是她下旨让百里玔去聂家求亲，为的就是让他有首富聂家在后面做支持。
他要登上那个位置，何其艰难，太子有丞相支持，就代表朝堂一大半的势力都掌握在他手上。
而百里玔，背后只有一些刚刚提上来的无名小卒，忠心和能力是够了，可是这股势力要发展起来肯定要花上不少时间。
而皇帝说不定哪天就驾崩了，百里玔没时间等自己羽翼丰满，他必须一边养着自己的势力，一边另辟蹊径增强自己的竞争力。
聂家虽不是朝堂中人，但是生意遍布全京都，如果能和聂家结亲，就等于掌握了这京都的情报网。
巧合的是聂筱筱这丫头还那么喜欢百里玔，对他死心塌地，聂修那么疼爱女儿的人，只要百里玔肯对聂筱筱上一点心，聂家绝对会心甘情愿支持他。
可惜，太后看着百里玔因为阮湘一声轻咳，连忙转头去看她的紧张样子，眼中闪过深沉。
当初之所以把阮湘赐给百里玔做侧妃，就是看中了她爹吏部尚书阮景智在朝中的地位，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真是做错了。
阮湘这丫头看似柔柔弱弱，但是太后在后宫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她那双眼中隐藏的野心和狠毒，到底是年轻，就算是有些手段，还是不能完全藏住。
子嗣没了，在后院里真是再正常不过，太后宁愿相信孩子是阮湘自己弄没的，也不相信聂筱筱会给她下堕胎药。
先不说聂筱筱不是那样的人，就说她对百里玔的态度，只要百里玔高兴她就高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把阮湘的孩子弄没了。
听着百里玔轻问阮湘有无大碍，太后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百里玔动作一僵，回转过身，“皇祖母……”
太后不管他，抬眼去看低下头的阮湘，不冷不淡的问：“阮湘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阮湘放下筷子，轻声细语的回她，“多谢太后关心，已经好多了。”
“就算好多了也不能大意。”太后盯着她身上的软纱罗裙，“你作为玔儿的侧妃，首要的就是要保住身体，你刚丢了孩子，这天渐渐寒了，还穿这么薄的衣服，伤了身子再难生育可不好。”
这话前半段看似关怀，下半段却充满了警告，阮湘脸一白，忙站起身，“太后教训的是，是阮湘不懂事，下次出门一定多穿些。”
她隆重打扮本意是想给百里玔争面子，也有些炫耀的意思在里面，却没想到遭到太后的不满，这顿进宫行真是叫人浑身不舒坦。
百里玔见不得心爱的人受委屈，知道太后一向向着聂筱筱，今日叫他们一起进宫，恐怕就是为了给聂筱筱做主来的。
见阮湘垂首立在那里，表情惶然，百里玔一下从座位上起身，为阮湘抱不平，“皇祖母，湘儿丢掉孩子，本来心里就难过，今日这身裙装是我觉得好看才叫她穿上的，皇祖母若怪就怪我好了。”
他到底是尊重太后，没有为了阮湘跟她直接理论，只是就事论事，希望她能清醒一点，不要被聂筱筱的假象迷惑了，识人不清。
太后见他如此维护阮湘，直接撂了筷子，拍桌而起。
旁边默默数饭粒的宋涟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刚好对上秦麟脸上玩味的笑。
伸手指向百里玔，太后满脸的怒意，“好啊，你现在羽翼丰满了，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居然连本宫的话都敢反驳了。”
“怎么的，她是有多金贵，本宫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她？啊？”最后一个字，太后特意提高音量，双目圆瞪，已然有了发飙的样子。
百里玔还从没见她这么生气过，骇然之下，扑通一下跪下，“皇祖母息怒！”
阮湘也吓傻了，跟着百里玔跪下来。
宫里也有地龙，虽地上不冷，然而这猛地跪下来的滋味可不好受，膝盖碰上坚硬的木板，砰咚一声，听着都疼。
宋涟心里有丝痛快闪过，果然这人呐，就是欺软怕硬。
她现在一个被休的弃妇，还是一介民女，天天躲着百里玔，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杀了她，再瞧瞧人太后，不过两句话，就让尊贵的王爷跪下身来。
归根结底，不过是身份压着，她哪天要是也能一句话就能让对手跪下来，那肯定爽翻了。
“我息怒？我火大的很。”太后愤然甩袖，“刚出了释迦殿，你就让我如此生气，我看下次你就不用来我这坤宁宫了。”
“祖母！？”百里玔不敢置信的抬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重话，不过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她为何气到这种程度？
太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百里玔凝起眉头，他没觉得今天自己有哪件事做的出格了，太后这般发作，明显是有意为之，就是不知道她这般做到底意欲何为。
虽心里这般想着，百里玔面上却诚恳认错：“是孙儿不对，不应该反驳皇祖母的话，皇祖母息怒，别气坏了身体。”
太后本意是想发作阮湘给聂筱筱看，却没想到百里玔竟然站出来替阮湘说话，她一时气不过，恨铁不成钢，才给了他难看。
现在见他认错，冷哼一声，叫他起来。
百里玔起身，来不及掸裤腿，弯腰就要去扶阮湘起来，被太后充满警告的嗯了一声，紧了紧双手，咬牙坐回了位置。
阮湘跪在地上，膝盖麻木的撑不住，手指攥的死紧，她眼中一片毒辣，今日的屈辱她全都记下了，聂筱筱，我跟你没玩。
接下来的时间，桌上继续刚才的吃喝，秦麟时不时把太后逗得哈哈笑，宋涟姿态文雅轻快的吃饭，聂筱筱之前进出皇宫像自家一样，她也没必要装的紧张的样子。
百里玔则目光森冷的盯着聂筱筱，总有一天，他会把她虚伪的嘴脸撕下来，让太后一五一十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