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赢完全不知道怎样应付这样的情况,纵使再狠再毒的阴谋诡计,他也能轻易化解。顾瑾忽略廉赢射来要杀人的如炬目光,瞟着对面廉赢阴柔的脸由白转青再转紫最后又恢复到白的巧妙变化,沉着声闷笑,憋得肩膀止不住乱颠。
唉!廉赢想要辩解,看出二老有劝解说道的意思,他识趣得没开嘴巴!桌下的脚如小马识途奔向顾瑾追逐着她的灵巧小脚。
老妇人安慰似拍了拍顾瑾的双肩,“唉!孩子啊,老身我都快要入土了,你这种事自然也见得多了”顾瑾像吃到糖的孩子一把抱住老妇晚年臃肿发福的腰肢,只是细细碎碎的声音有人听起来像哭,有人觉着吧,像笑。
老头一看情况,对着廉赢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这么漂亮的姑娘委身于你,屈尊下嫁,你倒好,学起登徒子寻花问柳来了,看我不收拾你,挖去你的瞎眼,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头子说行动,那是毫不迟疑,持起烟杆和抹布就开始操练廉赢。廉赢说不上为什么,不反抗只想到逃跑,老头的行为也不觉恼怒,而且全身升腾出一股暖意。
廉赢的脚还来不及收回,一直躲避的顾瑾的高跟华靴立在廉赢脚背上重重碾压,钻心的疼飞跃盘旋在脑壳中,由麻痹感闪现出短暂的空白,“嗷….”廉赢低吼一声,老头子的烟杆如瓮中鳖敲在他头上,“年轻人,老夫的话你也敢不听?”顺便就又给了他几个爆栗。
廉赢站不起来,就只能抱头趴在桌上哀嚎,老头子满意瞟向像极了母女俩的顾瑾和老妇人。
“呵呵”老妇人执起覆在她腰上的素手,放进廉赢的掌心,笑眯眯道“小夫妻闹点别扭没什么,就怕再没感情啦,小伙子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喽,外面有几个能比得上你家貌美如花的夫人哪!”
廉赢再不敢放肆,连连点头,正好借坡下驴道“是是是,在下一定好好对待“夫、人”最后两个字是死盯着顾瑾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在老头耳朵里又变了味。顾瑾的脸上却写着你自讨苦吃,不****事。
“听你这话是还不悔改,还不悔改!”说完有赏了几个爆栗。
“啊!谨遵您的教诲,我以后对她一心一意,别无二心!”廉赢满脑子都是顾瑾得逞狡猾的狐狸脸。是真怕了唱黑脸白脸的二老。
玩笑点到即止就行了,顾瑾瞥见廉赢浮现的一丝薄怒,这才悠悠开口道“小女子在这里谢恩了,”说完服身叩礼,素手摘下耳垂上的坠子,原是一串无量佛珠,顾瑾卸下两颗打造成了坠子,精致圆润的褐色珠子刻满深涩难懂的大悲如来咒,老头愣怔了一眼就不在意闪开目光。
顾瑾放进轻轻放进妇人手里,完颜一笑“您看能不能顶这顿饭!”
妇人也没推辞,笑着收了,点头说道“下次再来尝尝饺子”又靠在她耳边低语“他若再不规矩,到这里来,我还帮你收拾!”
顾瑾努力平和气息,保持微笑,一接触到廉赢莫名奇妙的脸差点就要憋出内伤了,廉赢看见她们两个窃窃私语,时不时贼兮兮投过来一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时辰已晚,走吧!”廉赢上去拉顾瑾躲避的小手,离去。
笑的盎然,却闪烁着阴森的冷光。顾瑾感觉手上的骨头,碎了。
佛珠,几乎是没有刻字的,顾瑾的却刻了失传已久的上古梵文。足见其稀奇珍贵。
这两个气质超然的俊男美女走在街上,很快就引起很多百姓的注意,廉赢没有像平时刻意隐藏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上位者的霸气,他卸了伪装,顾瑾的戒备反而少了几分,暗处蛰伏的蝎子带给人不确定的恐慌是无止境的。不过顾瑾明显感到无数道贵公子贪婪,不怀好意,富家小姐崇拜,痴恋到她身上却是妒忌和愤恨的眼光正往这边急速靠拢,人群越来越拥挤,廉赢把她圈在怀里挤过人群。
单靠外貌来说,廉赢很好看,是那种不同于廉瑄刚烈的阴柔,长年皮肤的苍白病态比林黛玉还要孱弱,可他身上驻含一股子黑暗到极致的张狂,就像现在一旦释放,也备受万人瞩目,但看眼前众多要穿透她争先恐后,奋不顾生挤过来的花痴就是最好的证明。
廉瑄站在窗户边有一个时辰多了,眼里波涛涌动的情绪带动起紫色琉璃光,深浅不一,全身上下散发的危险讯息更盛,弥漫着蚀骨的嗜血充斥在高楼上,古敬还听见隔壁房间的骚乱和异动,匆匆下楼的脚步苍茫而凌乱,然而忽然就消失了,一点也无迹可寻,就仿佛刚才是场荒诞的梦,古敬抬头,对上灵奇等人好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原来他们也发觉了。
神秘,诡异。
廉瑄再变,瞳孔的灰色就再无动静,他嘴角勾起连鬼都不愿见到的残忍笑意,屋里的压迫感徒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寂静,墓室里死一般的沉寂。廉瑄局外人般就冷冷看着下面好像一家子人的嬉笑怒骂,二人缩在人群里的身影。
古敬感觉仿若处在完全黑暗的室内,一道野兽的眼睛散着绿光饥渴侵略扫视在他们这群人身上。不由的来回耸动喉咙,吞咽着唾沫,只有听到这微小的声音,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才能缓解那种任人宰割的惶恐。
顾瑾看着眉宇轻皱,专心替她开道的廉赢,淡淡道“你何时给我下的毒!”
廉赢早就知道她会问,就如她能想到下毒的是自己一样,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问起来也不可思议的心平气和,对一个把自己毒死的仇人,他或许也不能做到顾瑾这样像对待朋友般,他心里未免有些惴惴不安。
廉赢闻言,停下护着她的手和脚步,定定看着她“宫里,你陪廉瑄进宫的那一次!”
顾瑾只顾着素手轻理鬓角,宽大的云袖灌入劲风而飘飘欲动,梨花美笑从唇边溢满整个俏脸,廉赢听到街上有口水“吧唧吧唧”掉的声音。
顾瑾犀利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廉赢的如漆黑瞳,深深望进里面,要剖解穿透似的,好一会,收了犀利和笑容,淡淡道“我不信!”
廉赢却突然移开,视线向垂涎顾瑾美貌的街人掠过,冷冷清清,吓得众人猛退一步,有了空隙托起顾瑾就走他可不想再被众人观赏。
出了包围圈,顾瑾无情甩开廉赢不含一丝温度的手,抽出丝绢一阵狂擦,让廉赢恍然停住前进的脚步,利用完就一脚踢开吗?廉赢怒极,专横霸道再去拉她的小手,顾瑾冷笑着躲的更远。
“你欠我一条命!”顾瑾看向灯火阑珊处追逐打闹的虎帽小娃儿,一颦一笑都牵动她身体最柔软的一处,疏离的眼神也慢慢转为温柔。
“站住,你别跑!”稚嫩柔软的童音传进耳朵,另一个嚅嫩的身影紧追而来“切….不跑才是傻子!”食指伸进嘴里向两边拉伸,咧开一道沟,露出了还没长齐的牙齿。
廉赢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事实:“如果廉瑄不碰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明所以的话把顾瑾拉出思绪,疑惑道:“你说….什么”
“你可知道中了什么毒?是情毒中最厉害的一种,叫情未央,是一种叫蓝色的冰牡丹入药配置,使用的方法不同,作用也不一样,此花香味浓烈,有旺肝提肾之效,一般用来是用来做媚药取乐的。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它还有另一层用法。”廉赢邪邪一笑,顾瑾看的毛骨悚然。
“人血做药引,再搭以蜂蜜,剧毒含凉性的甘遂地胆,只要和施毒之人同脉相承的人行闺房之乐,无碍,若反其道而行,嗜睡,头晕,性子暴躁还伴随有间歇性呕吐,初始和怀孕女子症状相差无二,病情一旦加重,毒入血脉浑身气流乱窜,眼疾等症状也会出现,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你手上的脓泡会经历三个阶段裂变,由透明到浓黑,稍碰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那次我替你救治,不得已烫破脓疱,你承受不住所以才心脉受损。但毒恶化的会更快。”廉赢一把扼住顾瑾的素手,毛巾一抽,冒黑血的脓疱又恢复到透明,道“这是最后一次,等变黑破裂,你会….从中毒到现在,没人熬过第二阶段。因其疼痛到骨裂玉碎才荣登情药之最的桂冠宝座,你竟然坚持下来了”
廉赢不知是敬佩还是讥讽道:“同样是傅逾的女儿,傅雪莹狭隘粗鄙,恃宠而骄,善妒霸道,而你看上去平静淡漠,却是蛇蝎心肠,比男子还要狡猾阴辣,试问对自己都绝情到麻木不仁的人,她的心有多硬呢”廉赢停顿一下,笑道“不过我欣赏!同样你的远见卓识,聪颖通透也是世间少有”
说了这么多,顾瑾只听见一句,就思索起来,不由问道“既然是血脉相承,我为什么还会毒发?”只有一种可能,难道…难道….
顾瑾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不是先帝之子!”
廉赢习惯眯起的眼睛不期然也放大无数倍,苍白的脸上抹上妖娆的淡红,羞愤,淡漠,还有一股从骨子里延伸出的暗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把所有人挡在他的世界外面。顾瑾嗅到了危险,高度指数的危险。
“为什么你不怀疑廉瑄!”声音如地狱里发出轻灵空响,吓了顾瑾一跳。
顾瑾平静答道!“廉国纪元一百四十三年,国力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稳定,繁荣昌盛。一代明君廉高祖出城私访游玩,觅得贤良闺秀傅卿义妹傅如意,对其百般宠爱,回宫立即册封为婕妤,历时七个多月产下皇子子嗣,太祖大喜,赐名廉赢,正视册封为媚贵妃,爵位正一品,俸禄粟数十斛。”
顾瑾峰回路转,进而说道“八个月产子,按理说是早产儿,可怎么会有八磅多重,不排除宫外欢好,就已怀孕的可能,就算是从先帝出宫的一刻算起,撑足了也就八个多月!”
廉赢听她一番周密有理,详详尽尽,如数家珍,脸色越来越铁青,一股杀意喷泄而出“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也会招致杀身之祸!”
顾瑾坦然直视他凶狠扭曲的脸,“我都知道了,自然早就不是秘密,静心推敲一番也就不难发觉,”廉赢的默认倒解了顾瑾心中的疑惑,当初看《宫闱撰记》和《医典录》就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处。
“而且”顾瑾给了廉赢个放心的眼神,绷紧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将死之人了,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顾瑾是真怕廉赢此刻杀他,不是怕死,而是现在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