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代站长
洗了脸，吃了饭，把被包拿到另一间房子里安置了床铺。就到站长兼报房的地方去。
据他后来知道的，这个代站长姓赵，是个南京人，他是1950年南京解放后，由一个高中毕业生参加华东军政大学而入伍的，后来分到海校，学习无线电报务。从五三年青岛海校来时的副排级直到现在还是个副排级干部。原来当年的报务员都是干部编制的。这是个朴素随和，随和中又隐藏着严肃刚正精神的部队里常见的那种技术型的基层干部。
站长问过了一些家良的简单的情况后，就向家良说：“这里原来连我有两个报务员，一个去海校学习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人。我工作又忙，上面叫我暂时代理一下站长的工作，有时电台上工作量一多，我就管不过来，所以我要求派一个来。听说你在集中台，早就能独立工作了，技术不错，那末到这里来工作更没问题了。我们这里不用长日守听的，有报就打开机器呼叫，没有报按规定时间联络一下，没有事就休息休息，学习学习业务看看书。只是设备比你们集中台差多了，只有一台八一型的收发报机，也没有柴油发电机供电，只一台手摇发电机，配备一个摇机班，摇机班有五个人，等下把摇机班长叫来，你们认识认识。他们业务上就归你管。你要发报时你要他们摇，他们就摇，叫他们停就停。
“收发报机电源是用干电池的，主要联络单位就是你来的观察团，兄弟单位是韦陀岙观察站。和我们隔海相望，如果从斜角过去，只有距我们三十几海里，从陆上绕过去倒要半天。他们是甲级站，所以有柴油发电机组，有雷达，有无线电发射机，功率大。收报机也是用交流电的，我们电报发不出时就请他们代转。
“小鬼，这里各方面条件比你们那里观察团差多啦，生活也很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呵！你没有来之前，我一个人白天不说，夜里有时也要起来好几次。夜里工作也没有电灯，点个蜡烛。
“这里敌情很复杂，离我们三海里就是公海了。（当时我国领海还只三海里）现在才改为十二海里）海对面那隐隐约约的山影就是台湾。国民党舰艇渔轮常在我们这里转悠，有时飞机就飞到我们山上的观察所来扫射。去年大年三十，晚上还来袭击过一次，打沉渔船一艘，扫死这里观音岙三十几个渔民。我们山上观察所也叫敌机机枪扫掉一角，遇到敌人空袭时一级战斗准备，我们这电台就要搬到防空洞去。防空洞还不知道吧？等下我陪你去看看。有时夜里从海里上来的特务还会直接摸到我们这里来呢。小鬼，你怕不怕？－－－－－－”
“我不怕！”家良望着代站长说，他听了感到又惊奇又兴奋。觉得这次主动要求来这里是来对了。他向往的就是这样惊险有战斗气息的海防前哨。他觉得只有这样环境才能锻炼人，
“嗯，小鬼，我刚刚看了你一下档案，你好像还没有入团是不是？
当代站长问到包家良政治上一事情，他立刻惭愧地低下头去。
“不要紧的，”站长微笑着望着他，从他低着头的惶恐的眼色中证实了他的问话，代站长接着说：“只要你好好的干，在这里，这些问题是容易解决的。“
家良激动地抬起头来望了代站长一下，他觉得这个代站长兼报务组长表面看来那么严肃，对战士却会这么的热情关怀，心理感到热乎乎的。他感到他可能又遇到了好首长了。但家良为自己还不是个团员而感到惭愧。同时他又想到，他既然看过自己的档案，一定还知道他在训练团还犯过失密的错误，并且受过中队队前警告的处分的事情。他既然对自己政治上这么关心，索性自己也给代站长讲一讲：
“站长，－－－－－－”他嗫嗫嚅嚅的说：“我到训练团还犯过失密错误呢，受过队前警告处分。”并主动的把他在那里的犯错误的经过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代站长。
“哦，是这样，那不算什么－－－－－－你只要在这里好好的干，那个处分很快就可以给你撤消的。嗯，好好干吧，啊，小鬼。”
家良心里十分高兴，他嗳嗳地点着头，答应着代站长的话，他决心在这海防前哨新的工作岗位上要好好的努力工作。
第二天他就开始正式上台工作了。
工作挺单纯的，报也不多，而且都很短。敌人的一架飞机飞过，站长就拿来一份空情电报。敌人一艘舰艇来海边活动一下，站长就拿来一份海情情报。只是因为发报靠手摇发电机摇的，发电机的输出的功率小，信号差，发报时对方常要求重复。
他在电台上碰到了那些战友，一听他们的发报手势就能辨认出他们是谁来，碰到林万利，他发的报点划清楚，间隔匀称，发出来的“点”就像豆子掉在铁板似的。他收报正确，迅速，循序也很清爽。碰到包锦妹，他发的报间隔较大，一划拖得特别长，但他工作小心奕奕，十分谨慎，收听能力也强，往往发一遍就给收据。碰到那个团小组长陈文达值班那就要命了，他发报时点不像点，划不像划，间隔不清，拖泥带水，要很仔细的辨认才能听得清楚。叫他收报，你要给他重复好几遍，他才能免强的给你收据。
的确，在这里的工作条件和集中台相比是差得多了，集中台工作时收报机都用交流电，收发报可以同时进行工作。收报时要对方重复，只要按一下电键对方就知道了，立即给你重复。而小电台由于收报时不能发报，发报时又不能收听，明知对方这里发错了也要等他把报全部抄收完了后，再叫摇机员摇起来，开发报机，把你要重复的报文告诉对方，然后再打开收报机收听，所以一份报抄收的时间就要比在集中台工作时间长得多，也麻烦得多。
还有这发报靠手摇发电机摇出来供电，使他不习惯，每次要联络发报时，当他看到摇机员赤着膊，骑马式坐在长橙上，看他们两手握着摇巴，呼啊呼啊使劲摇，每当他发一份报就累得摇机员混身大汗时他真不忍心。感到同样是战士，大家都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一样拿六元钱的津贴费，他坐在收发报机前轻轻地按按电键就行了，而他们坐在长凳上，弯着腰两只手一上一下就要使劲的摇，要这样辛苦出力，感到很不平等。每当他把电键按长一些时，手摇发电机就会重得摇不起来，他工作得快一些顺利一些，把报发出去还好，有时天气不好或对方收听技术不高老叫重复，那就会叫摇机员坐在长凳摇上老半天，他们赤着膊摇得混身大汗淋漓。这使家良更加过意不去。特别是那个摇机班长，他是个四七年参军的苏北藉老兵，胡子拉荐的都有四十多岁了，轮到他值班时也这样的给他摇，他心理更感到过意不去，但过意不去也不行，他不能代替他去摇发电机机，即使他有这把力气，他愿意代他去摇机，可是报务员只一个人，他的工作叫谁来代呢？可是在一年半以前，他也和他们一样，只是靠入伍后他在训练团学习了一年半时间，才掌握了无线电收发报技术。还有靠他的父母家里虽穷，从小培养他，让他读了四年书，才能使他学报务业务。他此刻深深感激党对他的培养，也感激父母从小让他刻苦读书识字，才使他今天成为一个国防前线的报务员。可是他知道他的出身，他入伍之前是和他们这些摇机员们，还有和那些警卫员们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没有感到特殊的地方。因此，除了上台收发报以外的其他工作都和他们抢着干。
每当一级战斗准备，摇机班的同志们帮他搬电台搬手摇发电机到坑道里拉天线架设电台，而叫他只夹了一个里面装着电台日记和密码本的黑皮包，像个小首长一样，家良更感到很过意去。常常一道帮他们搬这扛那的。
“哎，小包，你就管自己文件包拿好就行了！搬东西不用你来帮，我们会搬的，”摇机班长推过他说。
除了摇机班外，家良见到观察站日夜在山顶上的观察所值班观察海情空情的同志，在营房周围前日夜轮流站岗放哨的警卫班同志们也很辛苦，还有一天要从山下要挑十几担水煮三餐饭的炊事员同志，都比他辛苦多了。使他深深感到，这里的同志们都比他原先待过观察团的同志们艰苦多了。为此他感到又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有这么样好的环境，只要自己肯干，何愁政治上不能进步，不安的是，自己在这个站里被人们看作文质彬彬的报务员怎么样才能和大家一样吃大苦耐大劳和他们打成一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