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这孩子喜欢起路呢
第二天，起路正在干活时，海英一早就骑自行车出去了，一会玲声叮当响她提了一只布袋进来了，对起路说：衣服拿来了，你来试试看。
起路说等一下试吧，现在干活要紧。
可是海英夺了他手中的活就把他拉起来：“衣服做好了看做得合身不合身？不合身还可以叫他去改。”
起路感到对她真是没办法，只得放下活儿洗洗手跟他到房间里去试穿衣服。
海英从她的那只袋子里拿出衣服来，叫他把她把原来穿的衣服（他她父亲穿的旧外套）脱下来。现在只好听凭她的摆布了，起路于是就脱下来。她就拿过雪白的新衬衫，叫他先把衬衫穿上，再穿那套蓝色涤卡中山装。
起路把衣服一件一件都套上，还未扭好扭扣，海英就走上来到他面前，动手给他扭扭扣，一直扭到他的喉咙口，把最后一个没门扭都给他扣上。还要拉一拉衣襟，这边拉一下；那边拉一下；前面拉一下；后面拉一下。还要他身体在原地转一圈，让她看过清楚，这仿佛是妻子给丈夫姐姐给给弟弟试新衣。起路感到挺不自在，他感到身上的汗毛都在一根一根地竖起来，这只有小时候他妈妈给他穿衣服时才有的感觉。她又靠得他那么近，她的脸就对着他的脸，她的鼻子对着他的鼻子，她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只是比她高一些。年姑娘的那种特殊的香味一阵阵地向他的身上袭来，他的神经都快按捺不住了。他忙说好啦好啦！可她站在那里退后一步，还这么前看看后看看，看过不休，嘴里还说：“长短差不多，做得还可以的，你自己到镜子前去照照看。”
起路只得听她的，他来到梳妆台前的镜子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到穿得衣冠整整地真别扭，觉得着实没有穿那套旧衣服舒服。
这时海英妈妈闻声走过来，向镜子中看了一下，微笑着说：“嗯，好！起路穿着挺神气的。海英，这是刚给起路做的？早就应该做了，你想得周到，蛮好！蛮好！起路这样穿着像个机关干部和老师呢！人家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一点不错呀。”
原来在海英家里，最大的主意就是海英，她家现在实际上是她在当家。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所以她花钱可以随她自己，她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家中的人情往来也都是由她作主，所以给起路买衣服的事，海英妈也就现在起路在试穿时才看到，可海英妈对女儿买什么东西，从来不讲个不字，只要女儿喜欢，他们都由着她。这一是因为现在田里海里赚的钱她最多；二是他们家现在就她一个小女儿了，一切事情都由着她。她在社会上地位最高，当着村里的妇女任，自然在家里也成了当家人。何况这替起路买衣服正中她和老伴的心。海英妈在心中笑笑，这孩子她喜欢起路呢。在这之前，公社妇女主任给她介绍过邻村一个公社副书记，县里的机关干部也来说过，还有邻村的一个学校校长也托本村的小学老师来说过，她总是说妈我还小了，我现在还不考虑。现在我还没想过这问题。她们当时也不勉强她，她和她爹唯一的愿望，是她将来找对像找个近一点的女婿。可现在对这个从海里救上来的东海小伙子她似乎动心了。海英妈偷偷地在心里微笑，但愿她的这个愿望能实现。虽来了没几天，她们感到起路这孩子不但外表长得高大气派，为人也稳当，而且也会动脑筋，你看本来糊里糊涂的彩电叫他一弄，能弄得那么清爽，那么好看，频道那么多，还能看越剧。这人不聪明？又有这么高巧的电工技术，还是一个国营厂的工人。觉得是挺不错的。虽然东海离这里路远了一些，但交通还是方便的。只隔一条江。
现在起路听阿婶这样夸他，更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说：“我要去干活啦！”于是就把衣服都要脱掉，可当脱下外套想再脱衬衫时她，海英却不让他脱了，说衬衫就这样穿着好了。起路说这是在干活，穿得那么好干嘛？穿着新衣服干活别别扭扭的，怕把衣服弄脏活也干不好了，一定要脱。海英说怎么会不好干活呢，一样好干活的，这样穿着不是蛮好的嘛，何必一定要脱了呢？
起路说，我穿着不习惯。这样好的新衣裳只有在休息时或做客时才穿穿的，平常穿这么好干嘛？海英说，衬衫衬衫就是平常衬在里面的。一件衬衫能有几个钱，你也这样节约呀？你真是个头世人！说得起路都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是个乡巴佬，老财迷，他不响了。但是不管海英怎么说他他还是坚持把衬衫脱了挂到房间里的衣柜里去。海英看了叹一口气也对他没办法。说你还是个工厂工人呢，比我们乡下人还节约。起路被说得脸红红的。他低着头赶快又去干活。
海英说你干活抓得那么紧干嘛？又没谁在追你，又没了限你日子，慢慢来好了，何必这样急！你是不想待在我家想急着走还咋的？起路说，干这种活就要抓紧，不抓紧就像你昨天所说的电工那样，拖拖一天拖拖一天没有个完。早装好屋里也好早点弄清爽。厂里让我在这里休息一礼拜，我再多休息不好意思了！海英只得由他。
于是接着一路一路地继续敷线，穿线，这天泥水师傅打孔打槽的活儿都已经干完。泥工对他们说你们全部弄好带信来我再来泥墙。因此在这个屋里干活的就只有起路和海英两个人了。
海英妈为着他们在干活，进进出同买买菜弄点心，在厨房里忙过不了，所以也没有时间来看他们。只有点心弄好了，或饭弄好了来叫他们吃饭时，才过来看一会叫他们吃点心吃饭。
到第三天下午，导线全部都已敷好了，于是海英就叫泥水工来填槽，在泥工把所有的电线槽都用水泥填平并刷上一遍石灰水。
电线沟都填平弄清爽了，第四天就开始涂墙壁了，这地方虽然小，镇上的供销社里倒也样样有买，涂料也有买。根据面积算过，他海英带着起路再次到供销社，拖着小板车去，买来两桶白色涂料来。于是他们就开始进行涂刷。刷子也是从供销社买来的。买来的短柄棍刷起路又找来两支竹杆用绳子把它绑上，这样人就可以站在地面上由下而上地在墙上来回辊动着刷涂料了。这工作起路在农村插队时和后来后在舅舅家里都做过，临涂的时候他们头上都弄一顶报纸揭的纸帽子戴在头上。起路先自己做了一顶戴上，又给海英也做了一顶让她戴，海英看着起路戴着像和尚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难看死了！我不戴！”起路说你不戴等一会涂料滴得你一头，涂料滴进你头发里去，你洗也洗不掉别怪我呵！海英这才没办法地戴起来。海英戴着她妈妈看了也笑了，说像个电影里的国民党女兵。大家听了看看她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他们用一只铅桶盛了一大桶涂料，浸一下涂在墙上辊一会，去桶里浸一下在墙上辊一会，两个人一起来涂，不过地上滴滴得得滴了一地上，在涂顶上的时候，他们就扛来一张四方桌，人站在桌子上再涂。角角落落棍桶涂不到的地方就用小刷子来刷。四面墙很快就涂好了，结果是楼上四间房间涂了半天，楼下四个房间也涂了半天，只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基本上都涂好了。有的显眼的地方像客间还涂了两遍。把涂料涂好两个人的那套衣服都被涂料沾得不成样子了。虽然戴着纸帽子，但脸上和耳朵等处还是沾上很多涂料，海英和起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弄得像个大花脸，都看得笑了起来。，
墙壁弄清爽再没有脏东西来打扰了，就可以接电线做面板了。
接线的活儿才真正是电工的话儿呢，那完全是技术性的活儿了，别的人是一点也插不上手了。海英想帮也帮不进了，她只有给起路递递工具，打打下手了。
为看他怎么干活，怎么接线，这两天她鱼也不去打田也不去种了，就一心一意地看他干活。她现在一天到晚就蹲在起路身边，差不多头碰着头地拄在他身前。起路闻着她的那一股青春女人的特有气息，闻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对她讲走开一点，只好由着她蹲在自己身前。她看他干得出汗时，她还拿过自己那种带香气的手帕替他的擦擦额上的汗，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他有时见她来擦汗时他就把身体避避得开开的。她见了就说：“看你热的，我给你擦把汗有什么啦！你躲来躲去干嘛呢呀！哎！
真弄得人没办法呀！这叫人咋干活呀！起路心里说。可她就像小孩子似地老时看过不休，看他怎么剥线，怎么把导线接进一只面板里的开关点里去，看他红线接在什么地方，绿线又接在什么地方。一面看一面还要问这问那地问过不休：为什么红线要与红线接在一起，绿线要与绿线接在一起？有了火线和零线为什么还要接地线？起路给她解释，红线是火线，绿绿是零线，火线是不能和零线并在一起的。没有通过负载，火线零线直接接在一起合上电就短路了，要爆炸的。为什么还要接地线？接了地线，就不怕漏电了，起保护作用。她听了只是哦哦地应着，似乎挺感兴趣。在这个时候她就不像一个妇女主任了，倒像一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小女孩了。
有时她把身子遮在起路路面前，亮光都给她遮住了，看不清楚手里的活，他又不好意思说她，真弄得他没有办法！
四十几只开关和插座整整做了两天，工具主要就是用了这把老虎钳和那把螺丝刀，后来剥电线皮就用小剪刀来剥。这样虽没有正规工具，倒也能凑合。有的线路自己也弄不清了就叫海英在另一头帮着搭线，自己就用干电池做的校验器在这一头来校验，自认为没什么错了才休手。所以总的来讲还算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