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一天,卓越在侍女的搀扶中起了个早。身体仍旧虚弱,脚步有些虚浮。但多年的习惯没有改变,虽然目前的状况不能晨练,但在花园里走走还是可以的。
有人服侍着洗漱,对于一向独立惯了的卓越实在是个天人交战的活儿。好在她适应能力已经被锻炼得不错,倒也能坚持。
手脚都闲着,每一步该做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卓越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之前那个聪颖纯真的“自己”的生活环境来。
自己身处的这间寝室,从窗帘床帐到桌布地毯,都是深深浅浅浓淡不一的粉色,只有窗台边上那一抹绿让这房子多了些别的气息。呼吸间,都是清淡的玫瑰香从床榻的纹路到窗户的雕花,屋里的桌椅橱柜皆是典雅华丽的欧式风格,已经接受了这个大陆的梦幻感觉,卓越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当真是生活在童话中的小公主啊!
早点只喝了杯牛奶,配了两块烤面包片。没有在意一旁的侍女有些奇怪的表情,卓越现在精力不济,懒得管些有的没的。她受了刺激,又心情抑郁,反常才是正常的。
由人扶着,卓越慢步往卓尔府的大花园方向走去。她倒是不愿这样娇滴滴的,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只是此时力不从心,便随他去了。
半路的岔道上,卓平、卓安从卓塔的书房方向走来了来,“妹妹早安,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妹妹你怎么不听话,现在你正虚弱着,要多休息,怎么就跑出来了?”
“平哥哥、安哥哥早安。你们看今天日头多好,照在屋子里可舒服了。实在没忍住,便让她们扶我到花园走走。我好多了你们别担心。”
“妹妹,那我们陪你一块儿吧。”
“是呀,我们也好久没在花园里走走了。”
……
卓尔府的花园极大,照着四季分了区栽种花木。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叶还未落,卓平、卓安陪她在四处都大概看了看,便在夏园中坐下了。
草坪上,卓安派人取了桌布,又做了些糕点果汁送上,三人就这么席地而坐,笑闹起来。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卓平、卓安在闹腾,卓越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说上两句,或是应景地笑出声来。
她突然庆幸,每次她要在陌生的地方重头来过时,命运总安排了些巧合,让她能够从容地改变、做自己。
从传送隧道的影像里,卓越知道,大哥卓平生来话就不多,稳重踏实,而卓安却是个十足的大家公子模样,对外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让她想起了那个忘了是哪家来的六号。四方城选拔时,参赛的人里,几乎没有那二百号人的影子,偶有那么一两个,当下功力是不错,却难有大突破。好在那样的实力在羽大陆也能过得很好。
不知不觉,卓越发现自己在羽大陆也拥有了那么多的美好回忆,嘴角漾开了个大大的微笑。
她一直一言不发,又看着前方发呆。卓平、卓安已经停下打闹关注了她许久,她突然这么一笑,他们只觉得周围的繁花一时间都失了颜色。
从小,妹妹就是唇红齿白的娇俏模样,所有人都说,这就是个未来的美人坯子。后来,妹妹长大了,十四岁的年纪,已是名扬帝都的美女,即使她养在深闺,鲜少露面。可两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并未觉得她的美有多么超群。此刻,二人却在这个从未见过的微笑中,看到了传闻中的美丽。
妹妹从前的笑容,欢欣的、失望的,喜悦的、悲伤的……本该是所有,可这一刻他们知道,那却不是全部。卓越可以这样笑着,不是因为一套华服、一件礼物而来的喜悦,也不是丢了心爱的玩具、失手打落了一个杯子的郁结。那笑容自她脸庞发出,伴着微风荡漾开来。因为近秋而略显暗沉的夏园中一下似有了生机。是了,那笑容是生机盎然的,有了希冀与坚持。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原来一个笑容,也可以这样美好,让人想要保存牢记,永久珍藏。
被这笑容惊艳的,不止卓平、卓安。若说二人的目光是对妹妹的宠溺与疼惜。那么此时由卓塔陪着站在树下的男子,眼中便是好奇,似乎还有、怦然心动。
来人正是卓尔府的主人他们的父亲卓塔,还有紫澜帝国的二皇子,卓平、卓安的好友泽辛。
还是卓越先回过神,看到了父亲和那个陌生的男子。但她此刻不待见卓塔,因而只瞟了一眼,才缓缓起身。卓平、卓安在卓越转过头时便已回神,同样看到了树下的两人。比卓越更快地反应着起身:“二皇子早安,父亲早安。”
卓越也已被侍女搀扶起来站稳,虽不情愿,还是微提了裙摆,循着记忆中的样子行了礼:“父亲早安,二皇子早安。”
现在的卓越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略微苍白的脸色以及虚弱的声音说明了主人身体的不适。只是少了那笑容,女孩显得深沉许多。
一直注视着卓越的泽辛见她行完了礼抬起头,才把目光收回,对卓平、卓安笑道:“今天怎么了?有妹妹在,就和我这么客套?”
“卓平、卓安,陪二皇子逛逛这夏园。”
“你们,送大小姐回房。”
“好好休息。”
连着三句话,都是吩咐,也不管孩子们回答,卓塔和同泽辛又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卓越见是哥哥们的朋友,也不多留,准备离开。
可泽辛却在她道别前抢先开了口:“美丽的小姐,初次见面,我是泽辛。”
“您好。”
“很高兴认识你,卓越。久仰大名。”
略微诧异的挑了挑眉,久仰?怕是什么被恋人抛弃后又险些毁了自家妹妹的婚礼之类的传闻也早到了这些人那儿,耳熟能详来了吧。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二皇子。”
“泽辛,妹妹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休息。上次和你说的那把魔法剑我还是买下了,到我那儿看看去?”卓安说着却是真的如好友模样搭上了泽辛的肩膀,揽着他便走。
三人离开,卓越也该回房,转身之际,已有些距离的泽辛突然转过头去,对她灿烂一笑,顺着晨光照了过来。
卓越只觉得眼睛有些发暗,看不清楚。好在有侍女扶着,才没有晕眩过去。
“还是得多养养,好好吃点补品什么的。这身体,元气大伤哪……”
其实卓越也说不明白,身体也还是她自己的,怎么到了笙大陆来就愣是这般虚弱了。接连这二十来天,日日进补的日子,卓越实在受不了。偏偏还不能走得太远,只能在卓尔府的花园里头转悠,她觉得自己有发展成胖子的潜质。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过不久的,这不是羽大陆那样怪异又有些断层的位面,这个地方和真正完整的人类社会一样,该有的纷扰争斗,才是当真一点不差。
事情发生的时候,饶是卓越心理素质经过千锤百炼十分不错,也还是狠狠的扭曲、郁闷了一把。
早晨时候,用过了早饭的卓越这几天已经可以不用靠搀扶自己稳健地在卓尔府中溜达了。秋园的那片枫林,这些日子已经成为卓越上午进补的固定餐位。
周一上午的补品固定是笙大陆上的名品极地湖蛇,一开始,卓越看着碗里黑紫色的蛇皮,一脸的恶心。可卓平坚持说,这是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都不见得能轻易捕捉到的养生极品。卓越一狠心、一咬牙,还是坚持咽了下去。
虽然只是每周一顿,卓越清早就看到这么一碗黑紫色的产物,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各种嘀咕。深吸了口气,一路上一做足了心理准备,卓越才从侍女端着的托盘中取下了小碗。
连用勺子轻挑一挑都不愿意,卓越拿了勺子便要将东西往嘴里塞。极地湖蛇肉才到嘴边,伴着一声大喝,卓越左手端着的小碗被抢了过去。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卓越右手的的勺子也被抢了去。待手中空无一物,卓越才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正是云霄。
还没开口叫人,卓越的唇角发紫,人已晕了过去。
“马上去把卓塔给我叫来!”云霄连忙抱起了脑袋快要着地的卓越,就在原地朝那些侍女吼道。而后便探了探卓越的脉搏,施了个银白色的魔法,那光圈将卓越包围了起来。
其实毒物只是碰了卓越的嘴角,虽然沾染了些,但云霄使出魔法的下一秒,卓越便醒来了。
云霄却立刻传声道:“躺着吧,后头的事我来解决。之前做的不错,以后万事小心。这儿不比羽大陆,人心过于叵测。”
本想睁眼的卓越听话地躺实回去,微点了头示意她听到了。
书房中正与卓平、卓安商量着这几日怎么向卓越开口问清楚那个深谷中的老人之事以便求情,就被从秋园一路狂奔丝毫没了规矩的侍女生生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