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尧,你别走!”缭绫上前一把拉住要走的腾旭尧,一脸地不舍。
腾旭尧转身,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缭绫,温柔地说道:“绫姨娘,奴才,不过是经过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绫姨娘一直要阻拦奴才?”
被腾旭尧这么一问,缭绫显然有些失措,但片刻,话还是脱口而出:“你那曲子,是谁教你的?”
“曲子?”腾旭尧一副不解地样子,“那曲子不过是我听戏的时候学来的,没有人教我。”
“不可能!”缭绫断然否认,不由地喃喃道:“那是阿慎,阿慎才会的曲调,他独有的曲调,你不可能自学的。。”
腾旭尧扬了扬眉,不露痕迹地将缭绫紧抓着自己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拨开,后退了一步,“奴才还是先告退吧,这样不合礼数。”
“不要!”见腾旭尧要走,缭绫‘撕拉’一声,将腾旭尧地衣袖给拉开了口子。
看着自己被拉下了一半的袖子,腾旭尧无奈道:“绫姨娘,有什么事,请你快点说完可好?你我这般拉扯,若是让别人看去了,不止有损夫人您的名誉,奴才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仿佛被腾旭尧一句说中,缭绫连忙看了看四周,随后便将腾旭尧一把拉入了自己的院子里。
“夫人,请您自重!”靠着门,见缭绫几乎已经靠在了自己身上,腾旭尧无奈,终于加重了语气。
“不……别说话……让我靠着就好……”缭绫闭上眼,靠着腾旭尧微微起伏的胸膛,似乎在怀念着什么一般。
微微叹了口气,瞥眼看了下窗外,腾旭尧由腰间取出一小块石头,翻手将不远处,桌上的蜡烛弹灭,一瞬间,屋内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便近在咫尺,缭绫也已看不起腾旭尧的脸。而此刻,她只感到自己被人拉至内屋,倒在床上的瞬间,她只听见,那令她心疼怀念的,那一首曲调,以及靠向她温热的声音与双唇。
将春色关在房内,腾旭尧退出房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长长地吐了口气,理了理被缭绫拉皱的衣服,腾旭尧便转身离开院子。缭绫的丫头早被沐平支开,此刻的他,只要若无其事地离开就可以,这个结局真是不枉费他学了这么久的曲子啊。
才这么想着,腾旭尧的目光,便随着月色向远处望去,看见了树下熟悉的身影,不由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小曦!”
这么一叫,才将孟汝曦叫回了神。从缭绫与他拉扯的时候开始,她就躲在树后看着,看着他被拉进院子,看着他边走边打理衣服,看着他……笑的那样满足……她竟然没有掉头就走?眼看腾旭尧离自己越来越近,孟汝曦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当腾旭尧那张笑脸再度在她眼前放大时,甚至不多说一句话,便一巴掌打在了腾旭尧脸上。
愣是没从这一巴掌里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才捂着热辣辣地脸颊,追上了孟汝曦:“小曦!小曦!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我就……打你不要脸!”并没有像泼妇一般大叫起来,可胸口堵得令孟汝曦发慌,还是低声骂了回去。
“我怎么不要脸了?”腾旭尧简直莫名其妙。
“你还装!我都看见了!”孟汝曦深深吸了口气,才缓解了憋闷地胸口,低声道:“你们都一样,当然觉得正常了!”
“我和谁一样了?”腾旭尧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见孟汝曦那泛红的眼眶,才猛然想起,“我和方璃堂一样?小曦,你不能这么加罪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总得给我理由啊?我……我才没有像方璃堂那样左拥右抱呢!”
“那你和绫姨娘是怎么回事?她不要你走,你就进了她的屋子……还有,还有其他那些丫头们,你不是个个都讨好么?若不是你到处乱放情,她们怎么就都喜欢你了?你别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孟汝曦的质问犹如倒豆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连大姑说的那些话,都在她脑中清晰的浮现。
“我和绫姨娘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怎么回事,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这才知道,原来是被孟汝曦看到了那一幕,但此时的腾旭尧却不能告诉孟汝曦,是怎么回事。
像是发现了什么,孟汝曦不由地退了几步,道:“什么……相信不相信,你爱怎么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曦!”腾旭尧上前拉住她的手,又如初次相遇时,那般无辜,“我不讨好任何人,可我就讨好你,你打我,骂我,但不要生我的气!”
“我爱生气就生气,你管不着!”原本的胸闷,已被加快的心跳说取代,孟汝曦第一次觉得,原本她最鄙视的装可怜,在现在看过去,竟是那么别样的感觉。甩开腾旭尧的手,孟汝曦快步地离开。
“小曦!”
“不许追!”眼看腾旭尧又要追上了,孟汝曦转过头就制止他的行为,若是再被追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一进门,便拿起桌上的水,一口气喝完,随后,孟汝曦才坐下,稳定自己的情绪。她是怎么了,竟然被他牵了下手就这么紧张,他从一认识她,就经常吃她豆腐的呀。
“汝曦,你脸这么红做什么?”床上,张大姑疑惑地问道。
“呃?没,没有呀。”
“什么没有,你当大姑是瞎子啊?从你进屋就魂不守舍地,脸又红,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孟汝曦拙劣的敷衍,并没能打消张大姑问到底的意思。
“我……看到旭尧……在路上和一个丫头很是亲密……”掩盖掉对方是绫姨娘,孟汝曦这才向张大姑缓缓道来,“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后来他看到我了,我竟忍不住打了他,还说了他好些事……他却说……”
“说了什么?”张大姑轻笑着,好像明知故问一般,要孟汝曦亲口说出来。
“他只讨好我,我打他,骂他,就是别生他的气……一听他说这话,我就觉得心跳好快……”不是不曾心跳过,当初,面对方璃堂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她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呵呵,真没想到,他还会说这番话。”张大姑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着摇了摇头,“那你不也挺高兴?”
“高兴?我为什么要高兴?”孟汝曦脱口而出,是啊,她为什么要高兴,她压根就不清楚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喜欢?可是,可是她与方璃堂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的么?她与腾旭尧才认识多久,她和方璃堂的事甚至还没个结果……
“你都吃醋了,还不知道自己,对那小子在乎?而此时,他说的话,不正是你最想听的吗?”
孟汝曦无言以对,那胸口堵得慌的感觉,是叫做吃醋么?想想,她还是应该避开与滕旭尧过多的接触,她的任务就是让世人忘却尘缘,她又如何能深陷这红尘?接受孟汝曦前世的记忆和情感,只是为了更好的在这个世间生存,去感受那些让世人无法忘却的欲念,不是为了让她与这些过往云烟纠缠。
于是那日之后,孟汝曦便似有若无地避开与腾旭尧单独相遇的机会。也不知几日没见滕旭尧了,孟汝曦只是一板一眼地洗着衣服,心无旁贷,她要尽快,让自己恢复平静。
“小姐,小姐!”水袖在孟汝曦出神之际,跑到了自己跟前,“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拧干手里的被套,孟汝曦不解。
“我来帮你。”连忙将孟汝曦手中的被套,水袖才继续说道:“听府里的人说,绫姨娘这几天老做恶梦,吓得好些日子睡不好了,所以啊,今天侯爷还给夫人请了道士来受惊。”
一听到是关于缭绫的,孟汝曦的兴趣便顿时失了大半,道:“你啊,到了长安,别的没学会,八卦倒是学会了一堆。”
“八卦?奴婢不懂八卦啊,那个道士才懂。”从孟汝曦嘴里听到‘八卦’这个词,水袖不理解,那不是道士在用的么。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跨世纪的词语,孟汝曦摆了摆手,“反正啊,就是说你变得嘴碎了!”
“小姐,你冤枉我!”水袖这么一听,可就不依了,扯着孟汝曦的袖子就撅起了嘴,“奴婢还不是因为那绫姨娘找您麻烦,才讨厌她……更何况,该在这里的,应该是奴婢……”
见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水袖又要开始自责,孟汝曦连忙安慰道:“好了,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何况,你个死丫头还要我做主子的来哄,是不是越矩了?”
“奴婢该死!”不等反应,水袖便跪在了孟汝曦面前,就在孟汝曦手足无措之际,水袖已抬起头,咧嘴笑道:“那奴婢求小姐,带奴婢去看看热闹吧!”
孟汝曦无语,无奈地一把将水袖拉起,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只好随着水袖一同去看看缭绫的“收惊法事”。
两人到场时,周围已远远地围了一圈人,不敢太靠近,就怕绫姨娘会迁怒她们。倒是绫姨娘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涂脂抹粉,而是一脸素颜地跪在蒲团之上。面前是一张大桌,盖着红绸不,香炉,蜡烛,贡品,一应俱全,以及身边走来走去,烧着符咒的道士。
“夫人。”好一会,道士收起木剑,叫了声闭眼跪坐的缭绫。
“请说。”细细地回答,甚至没有看道士一样。
“夫人,据贫道看,恐怕,是冤魂索命!”不紧不慢地,道士看着缭绫,清晰地说道。
这一句话,令一直闭眼的缭绫张开了眼,惊愕地看着道士,身子渐渐地开始发抖,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冤魂……道长可确定?”
“夫人,是否总是梦到同一个人?在你身后追着你?是否……欠下了某些债,而无法偿还?”道士捋了捋胡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安静了许久,缭绫才开口问道:“那还请道长……给个解决之法。”
三日后,缭绫便按照道士的要求,在侯府的幽静处,找了间向阳的小房间,说是要闭关静修,除了吃饭,不见任何人。
缭绫这么一个举动,曹时虽然觉得有些过头,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他也希望能通过静修,让缭绫收收性子,做个贤淑的女子。于是,闭关静修算是定了下来,府中上下也是暗自高兴,少了这么个趾高气扬的主子,她们的日子可会好得多。此时的缭绫,哪里还管别人的反应,她只想早些从梦魇中脱身而出。
不知不觉,静修,也有了几日,缭绫也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所平静,夜间睡觉也不再做梦。于是,不自觉地,渐渐加长了静修的时间,常常,到了子夜才因困乏,安然睡去。
这日,缭绫如同往常般,静修到了深夜。打算抄完最后一页佛经便去睡觉,然后,不知从哪来的风,轻轻地,将屋内蜡烛吹灭,四周变得异常地安静。也许,黑暗之中,听觉就是那么灵敏,而害怕,更是让这种灵敏加剧。缭绫在听见自己心跳的同时,她能感觉到,屋里还有人,甚至能听见他轻轻一动的脚步声。
哆哆嗦嗦地拿出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重新点亮,接着微弱的烛光,缭绫能看见一臂之远的情况,却什么也没有,但她依然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挪动着脚步,听着自己发颤的呼吸声,心跳声,缭绫甚至不敢回头,只敢转动着眼珠在有限的视力范围内捕捉些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缭绫轻轻地叫了声:“阿慎……”
话音一落,缭绫便感到自己的身后,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一瞬间,她只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僵硬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决定转过去。如果身后站着的,是阿慎,她心爱的阿慎……
慢慢地,对方的脸,在烛光下越来越清晰,昏暗的烛光,映出了她心爱的男人……
当缭绫从那片昏暗中醒来时,她的四周,有曹时,有刘婧,有大夫,有奴才,唯独没有昨夜那个如鬼魅般的男人。心中的石头轻轻落下,却又有些失落。
“醒了?”曹时坐到床沿,一脸地无奈,“静修归静修,怎么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要不是沐平一直呆在屋外,你怕是到现在都没人管,不惹下风寒才怪。”
“让老爷担心了。”
“也罢,没事就好。今儿就回院子去吧,诵经念佛,有那心,哪都一样,有人照顾着总是周全些。”帮缭绫掖了掖被子,曹时便起身挽上刘婧,“你再躺会,就不吵扰你了。”
“缭绫送侯爷,送姐姐。”简单地行了礼,此时的缭绫,确实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摒退了所有人,缭绫看着床顶,不断地会回想着昨夜,那张脸,难道真的冤魂索命,真的是阿慎,不肯放过她?不可能,阿慎那么爱她,甚至愿意为她而死,又怎么会来找她索命呢?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正想着,窗外传来细碎的吵杂声,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确实异常令人烦躁。于是起身走至床边,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惹人心烦。
“小曦,为什么不要我帮你?”腾旭尧挡在孟汝曦身前,不肯让道。
“我被安排过来送绫姨娘的换洗衣物,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何况,你是男的,我能叫你帮什么忙?”孟汝曦头大,怎么这样都能让她遇到。
“你可以让我帮你提水,帮你拿衣服,甚至能叫我提前就帮你弄好洗衣服的水。”例举了三个忙,腾旭尧打算是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躲你!”转过身,孟汝曦不敢看向腾旭尧。
有力地双手又将孟汝曦扳了回来,“这些日子,我几乎见不找你人,府里才过了冬,这春日里有什么可让你忙得让我见不着你?若不是水袖告诉我,你被安排来这,我又得扑空了。”
“你这么闲,找我做什么……”
“我……”
“好了,我要忙呢!”不给腾旭尧接话的机会,孟汝曦便快步地越过腾旭尧,进了屋子,留他在原地,憋了一口气。
窗边,缭绫默默看着进屋的孟汝曦,想着这个夜夜与她承欢的男人,竟是对这个女人上心么?
她又岂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