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天,不只是霸陵飘拂的柳丝,还有连绵不断的春雨。
孟汝曦无奈地看着窗外的雨水,虽说春雨的到来,意味着天气转暖,只可惜,方璃堂在离开时留给她的字条让她郁闷不已:待我办完事,希望表妹已然准备好随我回洛阳。
随他回洛阳?这样的念头早已经消失无踪了,此时的她,只想离方璃堂还有他那两个妾室远远的。
“汝曦,你服侍公主沐浴后,便去前院看戏去,别耽误了!”门外,柳玉茗已开始催促。
这几日正是惊蛰前后,府里会将长安城最好的戏园子——芙蓉园里的当家戏班请来府里唱戏,这在府里也算是个习惯,孟汝曦却是头一遭遇上。而且这些天,柳玉茗也逐渐将公主的起居逐渐地交到了孟汝曦的手里,柳玉茗几乎仅是带有指导作用罢了。
孟汝曦忙是应了声,打点好屋内,便匆匆地朝公主的院子去了。在这个侯府里,几乎每到晚膳的时刻,就是她最忙的时候了。好在平阳公主还是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温柔,甚至再熟悉了之后,更是温柔体贴了。而孟汝曦进了屋时,刘婧已早已沐浴完毕,坐在梳妆镜前,让一旁的丫头为她擦干。
“夫人!奴婢该死,竟晚了这么久!”孟汝曦连忙进屋,接过丫头手中的浴帕,轻柔地为刘婧擦拭头发。
“没晚,是我早沐浴了。”刘婧笑笑,今日侯爷为她点了她最喜欢的戏剧,当然要早些过去等着了。
“奴婢为夫人您梳个什么样的头发呢?”孟汝曦松了口气,看向镜子里的刘婧。这些日子,她早已从一个笨手笨脚的新人,锻炼成了一个还算手巧的丫鬟了。那日水袖回来后,阻止了她离开的念头,说出的理由也让她明白到自己确实考虑不周,想来既然一时不能离开,那么好歹也要在侯府里做个还算有用的丫头了。
“凌云髻吧。”刘婧想了想,与曹时见面,还是应该认真打扮,毕竟对于这个男人,她还是很爱的。
“好,奴婢这就给您梳起来。”孟汝曦听罢便拿起梳子开始为刘婧梳头。作为侯爷夫人的丫头,孟汝曦并不需要学习什么特别的事,那些事自有其他低等些的丫头去做,而她这些日子,几乎都埋头去研究发式与穿衣,每天将自己的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就是她唯一的职责了。
将刘婧打扮的美艳动人后,孟汝曦与几名丫头便随同刘婧一同出了院子,朝前院走去。外面的雨已停了,空气里,满是雨后清新的气息。
“夫人,这天色还有些早,恐怕前院也还没准备好呢,不如先去找侯爷?”孟汝曦总是对前些日子里,夫人与侯爷间的距离感到在意,虽然侯爷几乎每夜都会在夫人屋里过夜,却总有道不明的距离感。明明是相互喜欢,相互在意的人吧,怎么能这么生分呢?
刘婧想了想,含笑点了点头,“也好,现下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几人一同便拐了个弯,朝曹时的书房走去。才走了几步,便在拐弯处,见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汝曦,你可看到了?”刘婧不由地停下脚步,盯着那拐角处,“那方向,是去缭绫院子的方向。”
“奴婢看见了。”孟汝曦点了点头,“可是夫人,今儿不是有戏班子吗?或许是有戏子走错了路,才走到绫姨娘院子去了。”
“这可怎么好,现下,缭绫也该是在沐浴呢,何况,若是坏人可怎么办?”刘婧皱了皱眉头,便吩咐道,“罢了,汝曦,你同我一起过去看看。”
“是。”孟汝曦点了点头,对于刘婧果断的决定倒有些惊讶。平日刘婧看起来一直都是温柔不已的,不想在此刻,竟能这么没有一丝顾虑。
于是,孟汝曦便随着刘婧,改道朝绫姨娘的房间快步走去,虽说一路上并未再见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孟汝曦却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虽然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可到了阳间这么多天,孟汝曦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人世间实在有太多有趣神秘的事情了,她一直在想赏判官所谓的七情六欲,好奇也算是欲望的一种吧?就好比此刻,她只有满满的好奇心在驱使她。
几人才到门外,便见守在门口,脸色还是苍白的沐平上前来拦截,“奴婢见过夫人!夫人,您现在不能进去!”
“怎么,我连进自个妹妹的房间,还需要你这丫头来允许了?”对沐平并没有好感,刘婧倒是拿出了公主和侯爷夫人该有的架势来对付沐平。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绫姨娘正在沐浴呢,恐怕不方便见夫人。”沐平忙是跪了下来,一脸地惊慌。
“沐浴?”刘婧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沐平,便道:“那么,你是打算让我,在这门口候着了?”
“这……这……”沐平担忧地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刘婧,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在刘婧面前,却也升不起来。
“沐平,你还是开门吧。方才我们看到一个人朝绫姨娘院子里跑来,夫人这不是担心绫姨娘吗?”孟汝曦连忙开口,给沐平找了台阶,“要是有什么事,你也是按夫人的吩咐不是吗?”
沐平想了想,只得起身退下,让刘婧与孟汝曦等人起步进屋,才刚要开门,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叫。沐平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了们,门才一开,屋内的景象却当真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缭绫跌坐在地上,身上仅披了件薄纱,而手中则拿着一把沾着鲜血的匕首,顺着她所看的方向望去,之间窗户打开,床沿上还有斑斑血渍。
“姐姐!”缭绫慌乱地扔掉匕首,慌乱地爬起身跑至刘婧的身旁,“姐姐,方才那男人不知从哪来的,竟,竟要对妹妹不轨,幸好姐姐你来了!”
孟汝曦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惊讶地不知要说什么,一旁的柳玉茗甚至感到腹中一阵抽搐,转身便跑了出去,呕吐了起来。
刘婧反倒没有其他人那般惊慌,轻声道:“我见那人的身手也算是敏捷,一眨眼就没了影子,竟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伤了么?”
“姐姐,这,这是意外呀!妹妹,也吓坏了!”缭绫紧抓着刘婧的衣袖,看也不敢看地上的人一眼。
刘婧长吁了口气,道:“也罢,幸好他自个儿也逃了去,别惊动了侯爷!妹妹也快梳洗吧,待会戏就要开始了。往后,你可得小心些,我会多叫些人,好好守着着院子的。”
“是,妹妹知道了。”缭绫有些怯懦地看着刘婧,往日的恃宠而骄更是一丝影子都看不见了。
刘婧也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便出而来门,朝前院走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孟汝曦才敢问刘婧,“夫人,这事就这么平了吗……”
“那男人不过是小伤罢了。”刘婧看了眼单纯地孟汝曦,“过去,太子练武所受的伤,可比他厉害多了,也没丢了命,那不过,是招‘丢车保帅’。”
“丢车保帅?”孟汝曦糊涂了,这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太单纯了。”刘婧的笑容,又恢复了过往的温柔。
她还是太单纯了?或许吧,她在地府虽说也是排的上名号的阴差了,但若要说在这人世的历练,还真是涉世未深来形容了,至于过去的“她”?恐怕从不曾甚至没有机会用过于复杂的想法去看待别人,所以,才会被方璃堂蒙骗了不是么?孟汝曦不再多问,她再单纯,却还是明白,作为下人的,对于主子的是非,只能非礼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