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女孩睁眼看到厚厚的罗帐,柔软的丝被,只是枕头又高又硬,在地府,她们是不需要睡觉的,偶尔在三生石前凑热闹时,便能看见人间的景象,原来,这便是人间的床了,没有想象中舒服呀。女孩有些苦笑,只是现在她的喉咙有种灼烧地疼痛,她急需一杯温水。
女孩张嘴动了动,喉咙干地出不了声,只好用力撑起有些发软的身子,想下床找杯水喝。正在女孩想揭开罗帐时,便被外面的人抢先拉开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不知是哭还是笑地跟她说话。女孩有些发愣,在地府,不管对方说着多绕口的方言,都能“意会”,但当它真的投生为人时,发现“听”懂说话,还需要多多练习。总之在脑中翻来覆去琢磨了许久,才明白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您醒了?您醒了?”见她还是发呆,小丫头已转身跑到房门边:“夫人!夫人!小姐醒了,醒了!”
女孩企图挣扎着坐起来,小丫头已挂好罗帐,手脚麻利地过去扶住她,待她靠着枕头坐好后,便送上了一杯水,女孩忙是喝了下去,这才缓解了干涩的喉头,随后便不解地盯着手里像陶器又像瓷器的杯子,真的投胎啦?
“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说您今晚一定会醒的,这不,您真的醒了。小姐,您再伤心也不该寻了短见啊,您这让夫人和老爷如何是好,让水袖如何是好啊?”小丫头一边唧唧咋咋讲了一堆,女孩除了知道她叫水袖外,一句也没听懂。寻短见?大概就是赏判官所谓的早殇了,此刻,这原本主人的魂魄估计在渡忘川了吧。
正喝着水,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便冲了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泪便掉了出来,“曦儿啊,你可醒了,你是想急死娘么?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非要寻短见啊,曦儿。好了,好了,现在可算是醒了,有什么事,娘跟你爹去商量,不要再做傻事了……”又是噼里啪啦一大串,女孩又是皱眉,好难听懂啊!
“那个……你是我娘?”女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记得开头的那句“急死娘了”。
话音一落,妇人和那叫水袖的丫头都不说话了,看了她好半晌,妇人才有些颤抖地招呼水袖,“李大夫怎么还没来,快……快去把他叫来呀!”
“曦儿,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娘呀!”夫人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颤抖,音调都拔高了。
女孩咧嘴苦笑,她现在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正说着,一个穿着棕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匆匆地赶来,恭敬地说道:“请小姐让老夫诊一下脉。”
女孩有些郁闷,不过也还是抬手让对方摸了片刻,又按他的要求吐了下舌头,便见他欣喜地对妇人道:“夫人放心吧,小姐的脉象已平稳,苔色也恢复正常,毕竟撞伤了头,可能记忆会有些混乱,只要稍加调养,便可痊愈。”
于是,便见她娘送走了大夫,又拉着她掉了半天的眼泪,这才放她回床休息,留下那个叫水袖的姑娘来照顾她。当那妇人一离开屋子,女孩便一个箭步便跨到了眼前的梳妆镜前,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虽然不够清晰,但她也能看出个大概,镜子里的女子,带着稚气的脸庞还有些婴儿肥,漂不漂亮还得等长开了再说,但已有清丽文秀的影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明亮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殷红的双唇也没形象的大张着。镜子里的女孩还没绝色到可以震惊了她,但她确实震惊了,她真的成人了,这镜子里真的可以印出她的样子了,虽然镜子里的人压根和她长的不像!
“小姐,你怎么了……?”那叫水袖的丫头上前拉了拉她,小声地试探着。
“我有点迷糊?”女孩一回头,拉过水袖有些失措却也压制着自己想欢呼的冲动,低声地问道,“今年几岁了?这里是哪里?我叫什么名字?”
连珠炮似的问话让水袖咋舌,张了半天嘴却归为寂静。
她的问题太怪了么?女孩见水袖不可置信的样子,有些考虑自己的用词会不会太怪,毕竟她是第一次做人嘛。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么?”水袖有些紧张。
“可能真的像那个大夫说的那样吧。”明白不是用词不当,女孩有些放松了下来,也渐渐能很快听懂人话了,“现在脑子里空空地,要过些日子才能想起吧,但是那样太麻烦了,还是你告诉我好了。”
水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小姐您是洛阳首富孟长青的长女,叫孟汝曦,今年十三岁了。”
“我叫孟汝曦呀。”女孩点了点头,今生,她就是孟汝曦了。
“小姐,你饿了吧,奴婢去给你端碗粥来。”见孟汝曦似乎平静了,水袖想起小姐在昏迷的三天里粒米未进,忙是转身去了厨房。
孟汝曦熟悉地穿上了衣裳,虽说地府早已随着时代进步也发展了起来,什么汽车,火车,还统统都有,毕竟现世的人去世,亲属必定会为他烧来人间的东西,只不过他们这些在地府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差们,即便早就过上了高科技的生活,但服装还是老样子,毕竟没人会为鬼差烧潮服。
不一会,水袖便端着小米粥以及一些小菜进了屋子,孟汝曦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真是太好喝了!孟汝曦感叹,他们鬼差不比家仙,是没有人供奉的,这人间的食物是看过听过没吃过,这据说最最普通的米粥,原来是这种味道!孟汝曦压抑住想大快朵颐的欲望,一口一口地吃着。毕竟她一看衣服就明白,她是投到了古代,古时的女子是不会大口喝粥的,何况现在喉咙吞咽还有些刺痛,慢慢品尝也是无妨,反正她有几十年可以品尝人间的美食呢。
孟汝曦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画着眉毛,时不时露出喜悦的神情,能够投身成人,她是真的有些许欢喜的。
“小姐……”一旁的水袖,有些吞吐地看着孟汝曦,仿佛她此时的喜悦有些不合时宜。
“怎么了?”孟汝曦转头看着一旁的水袖,仿佛有什么话不敢说出口。
水袖一愣,摇了摇头,“没事,看到小姐又恢复了活力,水袖就放心了。”
“是么。”孟汝曦对着镜子梳头,“我这一病,恐怕把你们都吓坏了吧?以后我会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小姐……”水袖似乎对孟汝曦的话感到非常错愕,此刻的孟汝曦根本就不该这么平静,“小姐,您别强撑着……”
“强撑?咦?”孟汝曦正想回答水袖的问题,却见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奇怪,“这……是勒痕么?”
只见孟汝曦,细细地盯着铜镜,只有如此靠近,她才能清晰地辨别出脖子上的痕迹,一道浅浅的红痕,再想到醒来时刺痛的喉咙,孟汝曦似乎有些懂了,掉头看着一旁已有些泪眼婆娑的水袖,轻笑着,“她……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是自缢了么?”
水袖猛地跪在了孟汝曦的身前,紧紧地拉着她还有些冰冷地双手,摇着头,哽咽着,“小姐,记不清就不要记起了,什么都不要记起了,这样就好,小姐还好好地活着就好了,再伤心再痛苦,水袖一定会陪着小姐……忘了吧,都忘了……”
“……好。”看着眼前的水袖这般伤心,孟汝曦也不想多问,只是她的心中不免替那已死去的女孩隐隐叹息,自杀在地府是重罪,亡魂必须在地狱中度过未过完的岁月,经受痛苦的折磨才有机会重返轮回,但即便轮回了,能重新投生为人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孟汝曦避免叹息,不过十三岁吧,该是多痛苦的事,才会让她不愿再继续生活在这凡世呢?
“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水袖抹了抹脸色的泪水,依旧满是怜惜。
“大概,真的是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了,就释怀了吧。”孟汝曦拉起水袖,给了她一个大大地笑容。
见孟汝曦的笑容不像有假,水袖也收起了眼泪,收过孟汝曦用过的碗筷,便要退出了房,“那么小姐,奴婢先下去了,等水烧好,奴婢服侍您沐浴。”
孟汝曦点了点头,回头想好好地先看看自己的住房,顺便想看看自己的新衣裳,女人永远都是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都在乎自己的衣服有多少件。正想着,孟汝曦便瞥见床位的一个大木箱的一角露出了一截红布,红得犹如一团火焰,不需要她近看,就能知道是上好的布料。
于是,孟汝曦便上前打开箱子,想看一看这件衣服又会是如何的美好,只是她拿起的,确实一块残破不堪的红布,上面绣着一幅幅一双双鸳鸯交颈,都随着布料一同变得无法修复,一同在箱子里的,还有同样鲜红,却被绞破的被褥,幔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绝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舍得绞碎这些你花了许多时间做好的东西……甚至舍得离开我……”身后传来温柔却包含着无奈与痛心的声音,猛地将孟汝曦吓了好大一跳,转过身看见的,便是一张俊俏的脸。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