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曰：十年八唤清江渡，江水江花笑我劳。
老境归心质孤月，倦游陈迹付惊涛。
两都络绎波神肃，六合清明斗极高。
湖海小臣尸厚禄，梦寻烟雨一渔舠。
——金蔡松年《渡混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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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几匹马飞驰在官道上。
“主子，前面就是蓟州地界了。”无命勒住马，遥指前边的界碑给东方瑾看。
“蓟州……”东方瑾沉吟不语，瞥了一眼身后的马上，阿齐正不耐烦地按住楚翎的脑袋：“小丫头，给我安静点！不然惹毛了老子，小心我一掌把你拍为肉饼！”
“唔……”楚翎嘴巴被一团破布塞得死死的，只能用力地瞪着阿齐。自从打少林逃出来之后，这些天来被他们看的死死的，几乎每天都在玩命地飞奔，楚翎感觉自己的小命都去掉大半条了。
见东方瑾犹豫，无命想了一想，轻声开口道：“主子，依我看，圣上他未必会放弃燕云十六州……”话还没说完，天空中传来一阵长啸声，一只鹰从天而降，停落在东方瑾伸出的手臂上。
鹰脚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铜环，东方瑾卸下它，把鹰往空中一抛，然后从铜环中抽出一张小纸条。
眼神从纸条上扫过，东方瑾的神色忽然变了，他抿起嘴，沉思半晌，忽然掉过马头道：“回府！”
“主子！”阿齐一掌压住楚翎的头，大声道：“可是我们……”
“走！”东方瑾的声音不容质疑，回马过无命的身边，把手中的纸条抛给了他。
无命接过纸条，也只是看了一眼，神情就变得严肃无比。他抬起头，向疑惑不解的阿齐低低说道：“粘罕来了。”
“西枢密使？……”阿齐也吃了一惊，双目瞬时变冷：“他现在来有什么事？……”
无命不语，策马跟上东方瑾：“我们动作要快了。”
阿齐赶紧一拍马，紧随了上去。
“东方公子！……”正当他们一行人准备飞马流星往回赶之时，远远地，智通赶马飞奔而来，奔到东方瑾面前勒住了马，殷勤地说：“东方公子，我已去蓟州打探过了，道是……”
“不必了，”无命冷冷地打断他，“我家主子现在有急事必须回府，你就自走罢。”
智通大惊，连忙望向东方瑾道：“东方公子改变主意，不去蓟州了吗？”
东方瑾没有回头，声音中没有温度：“无命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智通慌忙翻身下马，扑在东方瑾马前道：“东方公子，智通愿意跟随东方公子一同效忠大金！还望东方公子能够收留！”
“效忠大金？”东方瑾似笑非笑地低头望着地上的智通，“就凭你？”
智通慌了，他爬前几步道：“东方公子，我对大金的一片忠心日月可表！我现在已是断断回不了少林了，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啊东方公子！”
听了智通这番表忠心的话，楚翎翻了翻白眼，看见东方瑾的眼神中只是不屑。他望了一眼无命，无命立刻领会，跳下马，对智通说道：“你既然对大金如此的忠诚，那你现在就做一件事，向我家主子证明你的忠心吧。”
“要我做什么事？智通一定尽心尽力，万死不辞！”智通连忙望着无命说道。
“万死不辞？好。”无命冷笑一声，忽然在一瞬间出手，智通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低下头时，方感到死亡的寒意翻涌上全身，无命的剑早已穿心而过。
污血从嘴角源源不断地流出，智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望着东方瑾，努力地吐出几个字：“东方公子……为……什么……要我……死……”
东方瑾冷笑了一声，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你既然可以随便背叛宋，也就可以轻易背叛大金。这样的叛徒，大金不需要。”说罢，便一挥鞭子纵马向前去，身后的无命与阿齐也紧紧跟随上去，丢下智通一人倒在黄土中，再不曾回头看一眼。
楚翎就这样被他们挟持着又是一路狂奔，每天除了强制性的进食与休息，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疯狂地赶路。就在她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的时候，终于在一天傍晚时分，东方瑾一行人到达了位于真定府的东方府邸。
楚翎抬头仰望着眼前的高大门庭，青砖铺地，朱红大门略略显得有些黯淡，门前两尊汉白玉的石狮子，与那些普通的高门大户并无甚区别。东方瑾刚在门前下马，里边就有一个老仆迎了出来，边伸手将东方瑾的马牵过去，便俯在他耳边道：“据武庭汇报，西枢密使大概还有一个时辰会到，公子回来的当真及时。”
东方瑾略一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大步往府里走去。
“走了。我先警告你，眼睛不许乱看！不然我挖出你的眼珠子！”阿齐拎起楚翎就大步往里边走去。
楚翎翻了个白眼，知道阿齐只是在唬她而已，如果没有东方瑾的命令他是绝不敢乱来的。
一路蜿蜒走进东方府邸，楚翎注意到周围的景致与装饰，虽然清贵雅致，但却并不十分张扬，总觉得在大气中却带有着一种隐忍。楚翎还观察到，这里的整个庭院虽然和普通的中原贵族所布置的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会有不少北方游猎民族风格明显的雕饰与物件，特别是纯白色的狐皮，有一张就这样挂在花厅之中，非常显眼。
楚翎被阿齐拖着在府中左转右转，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了一间房前，阿齐把她往里面一推，瞪着眼对她说：“去，把自己给梳洗干净，待会你还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楚翎似乎没听懂，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阿齐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才要说话，忽然耳朵动了一动，赶紧把她推进去，用力关上门，粗声道：“动作快！我在这里数二十下，你梳洗干净换上房里的衣服出来！敢迟一下你就死定了！”
阿齐有些急躁，他不确定楚翎是否那么听话，嘴里一边大声喊着“一！二！……”一边在房门口焦急地踱来踱去。
“……十九！二十！”见楚翎还没有出来，阿齐开始用拳头砸门：“死在里面了啊？！还不出来！老子进去拎人了！”
门“哗”地被猛地拉开，楚翎仰着头，有些愠怒地直视着他：“那么着急干嘛！不知道梳洗需要时间吗，更何况还要换一套这么麻烦的衣服！”
阿齐愣了一愣，后退两步，上下打量楚翎，满脸浮起高深的笑意，抚着下巴点头道：“不错啊！看来主子没找错人嘛！”
被他这样子看，楚翎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她走出来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
阿齐一拍脑门，扯住她就走：“不好，只怕主子要骂我了！”
楚翎被他扯着又绕了个头昏脑胀，好容易走到前厅，只听耳边阿齐唤了一声：“主子。”她抬起头，看见东方瑾从里边缓缓走出来。
缓袖宽袍，衣带半束，几络乌黑的散发从松松束着的发束中散落出来，零乱不羁地飘荡在眼前。东方瑾举起袖子掩住口，轻咳了两声，有些慵懒地往他们这边随意看来，那双原本高傲而深沉的蓝黑眸子中，此时却是充满着掩藏不住的落拓与厌倦，眉梢眼角竟是染上淡淡的艳色，活脱一个日日沉迷酒色不理世事的公子哥形象。楚翎瞠目结舌，她不清楚东方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反正他就像是一只除去了利齿，藏起了爪子的豹子，原本一身的杀气与傲气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糜烂的曼陀罗花。
“不要奇怪。”他扫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楚翎，眼中的深沉一闪而过：“等一下你什么话都不需要讲，只要乖乖地配合我就可以了。”
“为什么？……”楚翎有些不满，“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话还没说完，东方瑾忽然将半个身子懒懒地靠在了她的身上，一股奢靡放纵的气息扑面而来，楚翎的心不由地跳了两跳。
“你……”“不要讲话！”东方瑾微微眯起眼，似醒非醒，但语气中却是十分的清醒：“记住我的话！”
话音刚落，就从厅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东方瑾的表情虽然慵懒而随意，但楚翎感觉到他靠在自己身上的半边身子肌肉明显地紧了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