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众人皆惴惴不安。已经数日不上早朝,大臣们不明因由,每日仍准时到皇宫报道,最后等来的皆是徐子监尖锐的声音:“今日不上朝!”众大臣纷纷摇头,一次又一次失望地离去。
简志轩此刻正跪于皇后面前,皇后身体瘫软,手撑着额头无力地靠在雕龙刻凤的红木椅上,尽管天已透亮,殿内仍点着灯笼,宫女太监们早已被皇后打发了出去。屋内安静得可怕,简志轩已经在皇后的寝殿里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数日前皇上微服出巡,对大臣们只称身体微恙,需要静养。皇后再三请求务必请皇上多带一些侍卫在身旁,可他却说“如此一来,便不是真正的微服出巡了,树大必然招风!”,就这么一次,便杳无音讯。
简志轩见皇后仍紧闭双目,一脸忧愁,说道:“臣弟该死,就算皇兄执意出门,臣弟也该紧随其后!请皇后赐罪!”
皇后素来和善,她缓缓睁开那双迷人的丹凤眼,眼神里尽是哀愁,“事已至此,若追究于你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睿亲王你尽快命人打探皇上与太子的下落!”
皇后此话正中简志轩下怀,若不能确定皇兄的生死,自己也不敢贸然行事,而皇后命自己打探,那便能名正言顺地搜寻,倘若他俩侥幸生还,再不动声色地要了他俩性命,便万无一失了!
简志轩心里一阵窃喜,但是表情却透露出无尽的担忧,“臣弟必当竭尽所能,尽臣子和弟弟的责任。”
简志轩出了皇后寝宫,独自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几个大臣仍在皇宫里慢慢悠悠地徘徊,谈论着皇上不上早朝的原因。见睿亲王经过,忙见礼询问,简志轩只含笑不语,在心里冷哼道:“恐怕数日后,尔等便要向我行君臣大礼了罢!”
桃花坞这几日时常有生人来来往往,只不过皇上并不知晓哪些是生人,哪些是桃花坞常驻百姓,不过已经有很多医馆被人登门拜访,却都是只问药,不求诊。而他们所问的,皆是是否有治疗烧伤的奇药!
经过数日的细心调理,那人的伤势已经大好,能自己起身倒水喝了。他一睁眼便瞧前了日夜守在他身边的简文珩,正欲开口道谢,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抓住,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高一矮两人想必是父子,未做多想,他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头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嘴巴和呼吸的鼻孔。简文珩赶紧扶起他坐回了床上,皇上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想了想,客栈的莫名大火来得蹊跷,自己的身份更不便与人透露,遂顺手拿了一颗石子,蹲在地上划到:“于桓,江湖。”
皇上看着他忍住周身的疼痛,在地上吃力地划着,继续问道:“你叫于桓,是江湖中人?”
于桓抬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头,脖子上已经有些伤口在愈合,稍微一扯动,便又痒又痛又难受。
简文珩在一旁看见于桓能写能思考,脸上挂满了笑容,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口童音有些期待地问道:“那你可会武功?”
于桓看着这个救自己的小孩,隐约有些记忆,是他不顾一切率先冲进火海,如此年幼,便这样慈悲,眼神里充满笑意地点了点头。
简文珩一听,得意忘形地一边跳一边拍手叫道:“父皇父皇!他有武功,他可以保护咱们了!”皇上一听大惊失色,赶紧捂住简文珩的嘴巴,果真还是个孩子,竟不懂得在陌生人面前隐藏身份!
于桓怔住了,救自己的居然是当今皇上和太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他的眼神透出的却是惊讶和感动。他吃力地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撕扯着他的喉咙,他焦急而又无奈地望着皇上和太子,只能不住地磕着头表达自己的心情。
简文珩忙上前扶着他起来,转过身天真地要求父皇:“父皇,让他陪我入宫好吗?让他保护您,也保护我!”
于桓却惊恐地摇着头,仿佛宫里有洪水猛兽一般。简文珩不解,入皇宫当差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么?于桓重新拾起石子,一笔一划地刻着:“要……事……傍身……救命……之恩…他日…相报……”
“可是……”简文珩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被皇上拽住,对于桓说道:“好好养伤!”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何能带回宫里。
简文珩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有个人在身边贴身保护自己,宫里的侍卫虽然随处可见,可是他们总是远远地跟着自己,一点趣都没有。
“叩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尴尬,于桓警惕地拉着皇上和太子躲进了内屋。
几个手持长剑,身穿藏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粗鲁地敲开了桃花坞最后一间医馆,大夫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大门,毕恭毕敬地说道:“今日小馆不开诊,还请诸位去别处吧!”
为首的那个男子一把推开大夫,眼神搜寻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幸好皇上警惕,让大夫将所有用过纱布和药渣都埋在了后院的土里。见屋内没有可疑之处,说道:“我们不问诊,只想买治疗烧伤的药。”
大夫醒目,见人来势汹汹,必定不会有好事,便说:“医馆很小,烧伤是大诊,我只有些治疗烫伤的药膏,不知客官是否需要?”
男子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大夫,扬长而去!
于桓长吁一口气,幸好这医馆一眼看上去就很小,谁也不会想到里侧还有一间三个人站着都嫌拥挤的小屋,而且这门的颜色几乎与这灰土色的墙壁融为一体,着实很难发现。
待那几人走远后,三人走了出来。于桓看了看面有难色的大夫,在地上写到:“此地..不宜….久留……”
皇上也正有此意,看那些人的打扮,定是皇宫派出的侍卫。只是他们并未亮出侍卫的令牌,自己也不能贸然出现。见于桓仍一副伤重的样子,关切的问道:“你有何打算?”
“等……夜……”
皇上蹙眉,恐怕朕和太子也只能等着夜深悄悄回宫了。
于桓继续写到:“我……护…陛下..和..太子..回宫…..”原本尖锐的石子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圆润了,皇上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吃力,浑身是伤的人,怀疑地问道:“你?”
于桓满怀信心地点了点头,虽然重伤,同时应付几个人也是没问题的。
夜色降临,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和繁星点缀,显得漆黑无比。虽然还未到拆纱布的时日,可是在于桓的一再要求下,大夫只能放弃自己做为大夫的职责。层层纱布褪去,简文珩不忍心看那张烧毁的脸,将脸别到一边。有些地方已经结痂,有些地方却还渗着血丝,纱布撕扯的钻心疼痛刺激着于桓,只看见他的眼皮不住地颤动。那张完好的下巴拥有美好的弧线,下端骄傲地微微仰起,可见这张脸曾经是多么的俊朗。
大夫替于桓渗着血丝的地方擦上了药膏,并再三嘱咐,每日敷三次,一直到结痂为止。于桓感激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塞进了大夫的手里。
于桓看见将脸别到一边的简文珩,笑了笑,找来一块布将脸蒙了起来。他将门打开一条缝,大街上仍有少数人在走动,待天色再暗一些,换上黑色衣服便可融入黑暗里,只是太子还那么小,不知连夜赶路能否吃得消!
待皇上与太子安全返回皇宫,就连夜赶回赵家村,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于桓胆战心惊,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本以为王爷发现自己与人成亲生子会勃然大怒,可他却像没事发生似的,不仅不追究自己,还突然派自己执行秘密任务,虽然深感蹊跷,却也毫无破绽。记得出门前将乌金令牌留给了妻子,若王爷有所阴谋,危难之时此令牌倒能救她一命,当初我六人决心跟随王爷之际,也曾担心会成为弃卒而最终难逃一死,王爷为免除我等的疑虑,特制成六块乌金令牌,以此令牌为证,歃血为盟,不得同门相残,见此令牌就如见同门,而王爷若要处置任何一个人,也需有合理的因由。倘若他真要除我,我成亲便是犯了杀手大忌,绝好的机会,为何他没有任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