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女人乳房的孩子
周六早晨，基础部大楼里冷冷清清。我先到实验室转了一圈，确信科里空无一人，才叩响了尚尧办公室的房门。
尚尧是一个勤奋的人，周六周日上午都到办公室来。
“嗨，你怎么来啦？”尚尧给我开了门，惊奇地说。
“我来加第二抗体，想您肯定在。”我有些紧张，从尚尧身边哧溜进到房里。
“我让你再加一组递减性激素的试验做了么？”尚尧在我身后关上房门。
“做了，我就是在等这一组，下周三可以出结果。”我说。
“好的，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讨论。”尚尧在桌上的台历上记下一笔。
——唔！有件事我可能忘了说，尚尧现在是我的导师了。
穆晨锺决定偷跑出国后，跟我谈到我的未来。神经生物研究室我显然不能再待下去了，穆晨锺就想到了尚尧，说：“要不，你转到尚尧那里怎样？”
我不知道穆晨锺的这个提议是不是因为他急于出国没有办法。按照之前穆晨锺对尚尧的态度，他应该宁可让我退学也不会把我送到尚尧那儿去的。我心里难过，想事情怎么会这样？穆晨锺反安慰我，说没事的，他去跟尚尧说，相信这个面子尚尧还是会给。
我面露犹豫，没有吭声，穆晨锺误会了，说：“你不要怕，我去告诉尚尧我们之间的关系，要他不要动你。”
“噢，千万别！你这样说，明摆着知道尚尧对我做了什么。”我叹了口气，说，“还是我自己去找尚尧吧，我跟他谈。”
我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去找尚尧。没想到，我才只开了个头尚尧就同意了。尚尧在办公桌后面的沙发椅里轻轻转着圈儿，说：“如果你想离开那儿，就到这儿来吧。”
我一下哑口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之前，我曾经怀疑尚尧是否对我不介意，也怀疑过他自私、心肠冷漠。但那一刻，我相信了尚尧对我是有一份感情的，尽管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叫做“爱”。这次，尚尧没有要跟我亲热。我告辞时，尚尧很绅士地拥抱了我，就放我走了。
尚尧动用他在学校的影响，只花了两个工作日就把我的关系转到病理解剖学教研室。持续了四个月的“穆晨锺婚外情”就此告一段落。尚尧在那样的时候高调调我过去，不仅替我挽回了尊严，也使之前围观看热闹的人感到无趣和不可思议。
我说过的，我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好胜心也强。时过境迁、尘埃落定，我甚至为自己一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而隐隐得意。
一年又三个月以后，尚尧为我主持了我的硕士答辩。一周后，他像婚礼中把女儿送上红地毯的父亲，挽着我的手，把我交给了颁发学位证书的校长。
我需要一个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送上红地毯。
这中间，尚尧仍然想要我，找机会让我为难。我用他的“三不原则”劝阻他，尚尧辩解，说我们之前已经有了身体关系，所以可以不忌讳。只是，尚尧一点儿都不因为和我的身体关系就给我特殊照顾。在实验经费和设备使用上，我也丝毫得不到来自尚尧的优待。这一点让我有些不爽，我心想尚尧还真像他自己说的“不做交易”啊，可他能像对一般人一样，不对我动手动脚吗？我于是替穆晨锺惋惜，想他的婚外情是来得太迟了。若穆晨锺像尚尧一样早些有这种经历，就不会在遇到我时如此投入地不管不顾，把自己什么都搭进去了。
我转到尚尧门下后两周，穆晨锺私自离境去了国外。穆晨锺的不辞而别比他当初回国更成为爆炸性新闻，学校派人到病理教研室找我了解情况。尚尧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说由他先跟我谈。
这一次，尚尧也没有要我——尚尧后来还有一次没要我。在我和尚尧的交往里，他有三次没有要我，这是其中的第二次。尚尧坐在他那张高背沙发椅里，目光从眼镜片后面犀利地射向我，问：“穆晨锺出国了，你知道吗？”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我想，灾难终于发生了。我沉默了15秒钟，轻声说：“我……知道。”
我等着尚尧发火。我等着尚尧把桌上的什么东西扔到地上，然后叫我滚蛋。我当初请求尚尧收留我，理由是发生了之前刘苏娜打我和她自杀的一系列事，我不想在神经生物研究室待下去了。这个理由是真实的，但不是最关键的一个理由，我虽然不能说撒谎，却隐藏了重要的真相。因为和尚尧已有的关系，我这样对他，差不多像给他戴了顶浅绿色帽子。男人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呢，何况尚尧那样自尊的一个男人。
尚尧看了我一眼——实际上是我瞟了尚尧一眼，尚尧一直看着我，而我不敢瞅他。尚尧语气中有一丝明显的责备，说：“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
我一时没搞清，尚尧指的是穆晨锺偷跑出国的事，还是我请求尚尧收留我的真正原因，我的脑子已经不工作了。
尚尧却没再说什么，就那样让我走了。
尚尧跟学校调查组的人说，我现在是他的研究生，跟穆晨锺已经没有关系了。
后来，我常常想：尚尧为什么没对我发火呢？他自尊心那么强，那么精明，那么不允许别人欺骗他、藐视他的智力，他怎么没冲我发火呢？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尚尧从后面抱住了我。
尚尧贴紧了我，下身严重地顶上来，这是尚尧喜欢的姿势。我在尚尧的怀抱里转过身，破解了他从后面攻击的企图。穆晨锺说做爱姿势的选择有很大的意义解读空间，我不想让尚尧对我这样。
尚尧情绪饱满、动作连贯流畅，他再次从前面抱住我，手掌扣在我的腰际，把我紧紧贴在他身上，我不得不将头大幅度向后仰去。尚尧也喜欢这个姿势，它有着白瑞德式的粗鲁和优雅，是存心想粗鲁一下的那种优雅，而郝思嘉的抵抗恰恰将这个姿势上升为艺术。我每次都是郝思嘉，这一次心里却有些急，我是来实施“V计划”的，我不能这么抵抗，必须做点儿什么才行。我狠了狠心，双手极不自然地勾住了尚尧的脖子。
这让尚尧有些意外。尚尧当然不知道我来的目的，但他不愧情场老手，旋即给了我热烈的回应。尚尧捧起我的脸，眼睛里燃烧着激情的火焰，手指在我的唇边划动。我张开嘴捕捉尚尧的手，他故意躲开，又不走太远，引诱我去捕捉。穆晨锺说所有动物在做爱之前都会来一番充分的前戏，这样能够筛选出那些真正想要彼此性交繁衍后代的伙伴。毕竟，在残酷的自然界，任何物种的生存资源都不富裕，所以要合理配置。
——和穆晨锺同居的那段时间，他教给我很多性知识，以致我后来跟男人做爱时，如胶似漆中也总分得出一束思维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动作后面蕴藏的生物学意义。
我一边跑着神儿一边跟尚尧调情，最后衔住了他的手指。我舔舐着尚尧的手指，动作中带着轻佻的挑逗。尚尧感到享受，他的眼神更加灼热，将手指轮番伸进我的口腔，像轮番勃起的阳具。和穆晨锺在一起时，我们做了很多爱，有一些也不可思议，但那都很技术，一点儿都不淫荡。跟尚尧在一起，我却总有淫荡的感觉。
而淫荡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妙，这是我预想不到的。
尚尧激动起来，他抱住我的头把我的身体扭转了将近150度，如同华尔兹里严重的下腰，以居高临下的俯角吻住了我的唇。尚尧的嘴唇如同一只吸盘类生物，整个盖在我的唇上，强劲而霸道、咄咄逼人。尚尧的舌头在我的齿间粗暴地来回搅动，像一条冲动的阴茎。我心里好笑，男人真的像那种叫做“变形金刚”的日本玩具啊，身上什么地方都可以兀立而起变成阴茎，萌生进入女性身体的冲动。
我掌握着节奏，拿舌头一下一下撞击尚尧的牙齿。我知道这样很性感，穆晨锺告诉我男人喜欢这个。果然，尚尧好像受不了了，他猛地搂紧我，舌头骤然变得粗硬，跟我的舌头粗暴地纠缠着，几番进退，我最后让他深插进我的嘴里。
我周身一阵颤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尚尧听到这声呻吟，吻住了我的脖颈，这里是我特别敏感的地方。尚尧一边吻我，一边隔着衣服揉搓我的乳房。他一下就触到了我的乳头，我又有了过电的感觉。尚尧发现了这一点，他将我的胸罩向上掀去，却故意隔着内衣一下一下拨弄它。织物菲薄的媒介增加了刺激的强度，我难以承受，叫了一声，去拨尚尧的手。尚尧用胳膊挡开我，一边欣赏着我的反应，一边继续他的动作。我毫无办法。
尚尧拥着我，将我推到长沙发背上。我以非常高难的动作从沙发后背仰面翻到沙发座里。尚尧从沙发旁边绕过来，压到我身上。
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人的嘴唇一直没有分开。
尚尧从容地解开我的上衣，捧住了我的两个乳房。他埋头含住了一只，将另一只握在手里。又一阵战栗袭来，我抱紧了尚尧。尚尧特别迷恋我的乳房，他吸吮我乳房的样子像一个孩子。我常常想，吸吮一只35C的乳房是一个什么感觉呢？我因为想象不出来，而对男人心生羡慕。
我是喝羊奶长大的。母亲拒绝为我哺乳，我因此养成了啃指甲的毛病。
我揽着尚尧的头，让他像一条软体多节虫趴在我身上。我的手指插进尚尧的头发里，将它们拢起又散开。尚尧偏爱的古龙水香味飘了出来，这气味让我想起那次在尚尧家，他伤心跳冬青墙时脚尖碰到了叶子，我也是这样替他梳理头发安慰他，一股母性的爱意油然而生。
我捧着尚尧的头，把他从一侧换到另一侧，好像他真的能从我身体里汲取出什么似的。尚尧一边吸吮着新的一只，一边用手去弄刚才那一只，这让我受不了。我的乳头像接了两个电极，传出电流穿过身体汇聚到小腹，在那里灼热地燃烧起来。我喘息着、呻吟着，在尚尧的身体下面不安地挣扎。
我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尚尧察觉到我的情绪。他熟练地解开我的腰带扣袢、拉开拉链，伸手到我两腿中间。我感到一阵风吹的凉意，我想我那里一定很湿了。尚尧碰对了地方，他一下就找到了。尚尧的手总是敏锐而准确，像长了眼睛。我感觉那粒贝米一样的小东西在迅速膨胀，快感涟漪一样荡漾开来、传遍全身。我开始有了上升的感觉，我感觉被推上一座峭立的雪山，我被迅速而艰难地往上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最后几步简直是飞起来。
哦！天哪！我终于飞起来了！
猛然，我身体里传出一阵刺疼，它像锥子一样扎得我叫起来。我被这疼痛惊醒，发现尚尧压在我身上，我们两个几乎都浑身赤裸。
我惊叫了一声，连忙拽开尚尧，护住身体。我叫尚尧停手，尚尧不听我的。他的力量很大，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想这样不行，我不能这样。我拼尽全力攒起一股劲儿，猛地推开尚尧，从沙发上跳到地下。我万分坚决地说：
“教授，不能这样！”
尚尧瘫在长沙发里，脸上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很尴尬，因为尚尧和我都很凌乱。我从地板上抓起散落的衣服，到尚尧视线的后面匆忙给自己套上。
尚尧也整理好衣服，坐回到他办公桌后面的高靠背沙发椅里。
这中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和穆晨锺同居的那段时间，我也是这样。后来，穆晨锺非常想做——我是指，真的性交。穆晨锺固然敬畏于他的宗教，却认为我的反应是不应该的。穆晨锺认为我应该力求和他发生关系才对，他劝我说：“舒展，你的身体很好、很健康，你一定想和我发生关系，你不要压抑自己。”
我摇头说我没压抑自己，我没想和你发生关系。穆晨锺不信，说你一定想的，你不可能不想。我觉得穆晨锺的想法很奇怪，他干吗非认定我想和他发生关系呢？我反问他：“是不是你想啊？”
穆晨锺低头看着自己肿胀的身体，说：“噢，当然，舒展。除了我，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这样跟你在一起而忍住不和你发生关系。”穆晨锺试了一下我，说：“哦哟，你看，你都湿成什么了，还说不想。”
我知道我已经很湿了，可那又怎样呢，它不说明什么啊。穆晨锺说：“它这样湿润，说明它已经很想了。”
可我没有这种冲动。我一点儿都不想性交，我只想和穆晨锺待在一起，让他在我视线笼罩的范围内，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们安静地谈话，交流思想。然后，顶多，我们拥抱一下。当然可以赤裸，也可以不赤裸，赤裸或许好一些，因为肌肤之亲是很感人的，但那也不一定就非导致性交不可。
穆晨锺说我有问题。穆晨锺脱去我的睡衣，让我赤裸着平躺在床上。他在我小腹耻骨联合的上方划了一个磨砂灯泡的形状，问我那里是什么。我说，那是我的子宫。穆晨锺说：“不，那是你的大脑。”
穆晨锺说，每一个人都有两个“大脑”：一个是神经递质的，一个是内分泌的。中枢神经系统是后天的、社会性的；生殖内分泌系统是先天的、生物性的。人类无论怎样完善自己的理性，归根结底还是受动物性控制，即“内分泌大脑”高于“理性大脑”（也即“神经大脑”）。身体里秘密传递的敏感而微妙的激素变化就是内分泌大脑的“语言”，是控制人身体的最终极“命令”。
“那又怎样呢？”想到十几年来每个月都会困扰我的经前期综合征，我多少也同意“人是内分泌的”说法。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说明我就一定想跟男人发生关系啊。
“你应该想的，这是人的本能。”穆晨锺说。穆晨锺认为我因为缺乏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才那样不想尝试性交，他因而致力于让我兴奋，让我感受到性最本能的需求。穆晨锺的“金手指”在我的肚腹上抚弄游弋，我的子宫被搞得滚烫发热，在身体里迅速突兀，呈现出一个浑圆清晰的轮廓，像一盏漂亮的白炽灯。
我把我的感觉告诉给穆晨锺，穆晨锺说女性子宫的形状本来就像一只白炽灯，但是若要这盏灯真正亮起来，一定要接纳男人进入她们的身体。“这是上帝造人时的深意，”穆晨锺说，“祂让男人和女人必须在某一点上融合，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人’。”
我茫然地听着，不知所以。
穆晨锺触到了我敏感的地方，我不禁紧张，腰的部位严重地拱起。穆晨锺察觉出我的反应，他上到我身上，身体最坚硬的部分嵌在我下体的地方。穆晨锺有节律地动作着，他的压迫和动作给了我极致的快感。我全身收缩、裹紧身体，子宫里面像有一团灯丝被电流穿过，将要发出耀眼的光芒。我预感某种事情要发生了，我就要被点燃。穆晨锺也越来越激动，他喘息着，说：“舒展，我进去吧。”我迷乱地答应着，说：“哦，好吧，好吧。”
穆晨锺说着开始用力，我几乎感到身体被突破。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里再次产生一阵尖锐的刺痛。它与高潮接踵而至，疼得我几乎大叫。
疼痛中止了一切。我按住穆晨锺的手，将他奋力推开，说：“哦，不！我不要！”
穆晨锺被我推倒在地板上，他爬起来举着双手，像一个做好消毒准备进手术室的外科医生，忽然被取消了手术，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
尚尧起身冲了两杯咖啡，将一杯推给我，自己坐回原先的位置。我走过去，坐到尚尧对面的脚蹬上，伸手摸了摸尚尧的膝头，说：“对不起，教授。”
尚尧握了握我的手，摇摇头笑了一下。尚尧端起咖啡杯浅浅抿了一口，眼睛看向窗外。窗外树立着一对银杏树，叶子全部黄了，像长了满树的金子。
“听点什么吗？”我试图让屋里的空气轻松一些。
尚尧点点头。我起身到书架前选了一张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这是尚尧最喜欢的碟片。我坐回到尚尧身边，再让他握住我的手。尚尧低头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秋天的阳光被他挡在了身体外面，只留下金黄色的温度。尚尧缓缓开口，说起他从未说过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