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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璀璨的星河,像碧蓝深海中洒下的一把银沙。
云蔚侧身躺在结实的黄泥小床上,出神仰望着天空,自从眼睛越来越不好后,她就不常倒头就睡,总想多看看外面的风景,免得将来看不到了。
今晚也是这样。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半地穴式的小房子,门前有螺旋状的楼梯通到地面,斜斜的屋顶嵌了一个透明的大圆盘,不知道什么材质,可以看得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小屋中没什么摆设却很干净,睡觉的地方在上层,高于地面,被褥估计是用什么鸟的羽毛做成的,蓬松柔软,床头用小石碗盛了些油点着灯,烧的久了有松香的味道,淡淡的。
刚才虚玄带着她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这里的人似乎习惯早睡,已经没几间亮灯的房子,所以看不清整座村子的布局,只知道村里有许多大树。虚玄说每棵树上都栖满了鸟儿,所以这里才叫做“百鸟朝凤村”。她问到“那凤在哪里”时,这个狡猾的大师兄只是嘿嘿一笑,说我这里的故事可不是白讲的呦,接着就没了下文。
凤凰,历来被看作至尊女子的象征,高高在上天颜难近,可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只怕也是高处不胜寒吧,风光的背后从来都是落寞,但还是有这么多女子暗自向往啊……她这么想着想着,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态度是怎样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遗憾的是,在这灵秀山谷中的一觉没有睡到自然醒,清晨响起的钟声吵醒了拥被酣眠的来客。
“起床啦起床啦!”
钟声还没有响完,虚玄便在门口吵嚷着,云蔚无奈,只有简单梳洗了一下,走出门去。
“真慢啊,你看树上的鸟儿都比你起得早!”虚玄一指天,拧着眉头抱怨。云蔚刚才就恍惚听到钟声中夹杂着鸟鸣,这时候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哇,好多鸟啊!”
黄桦树茂盛的树冠上,成群的鸟儿正迎着初升的朝阳扑簌簌飞上蓝天,盘旋飞舞,掩映长空。每一只都是那样的矫健漂亮,凌空转折的身姿洒脱又大气,钟声的悠悠尾音送别着它们,向着青山深处隐没。
飞鸟云蔚从小到大也见得多了,她小的时候也养过金丝雀,可却从没有一次看过这么多种类的鸟儿同时翱翔蓝天。如果说马群是草原的精灵,那么这些鸟儿就一定是天空的精灵!
“别大惊小怪啦,快跟我走啦!”
虚玄在她眼前挥着手,云蔚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身浅竹青色的深衣,白缯为带,手执紫竹箫,飘逸中带着古雅,要是动作不这么张牙舞爪,倒也有几分名士风范。
只可惜她这点儿好感还没成形,就被一把拉起来狂奔出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虚玄一边跑一边嘀咕着。也确实,村子里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只有远处村口的方向隐约传来些话语声,大概是都到那里去了。云蔚自觉是客,晚到太过失礼,于是顾不得惹眼不惹眼,托起虚玄的手臂,施展轻功抄近路涉水而过。二人的身影如风般掠过几个与虚玄衣色相同的女弟子,引来一阵议论侧目。
来到村口正是时候,虚玄意犹未尽地嚷着要云蔚教他,云蔚好不容易甩脱他的纠缠,游目四周,发现村子正对着的是一条奔涌而下的山涧瀑布,水流到了村口就平缓了许多,分成几条浅浅的小河,将村中划为大小各异的几块,而黄桦树和半地穴式的小屋则零星散落在这些小片陆地上。
山涧瀑布旁边有一架硕大的水车,缓缓转动着,是寻常水车的四五倍还不止,周边却并没有田地需要灌溉。云蔚正疑惑这么大的水车是做什么用的,只见最下方的水斗中竟有说有笑走下几个人来。她骤然联想到虚玄说过的,进村的正路并非他们昨天走的那一条,于是明白过来。原来,要正经进入幻音谷,需要先乘竹筏渡过小湖——她问过了名字,叫做镜湖——再在湖边瀑布前改乘水车,由水车带下山崖,这才看得到百鸟朝凤村的村口。
她现在所站的村口中央空地十分的宽阔,有四棵大榕树占住四角,榕树本就可以独木成林,现在四棵聚在一起就更显得高耸入天,枝叶之繁茂比村子里那些黄桦树更胜几倍都不止。榕树的三丈之上有用树藤搭出一座大殿,云蔚抬头看了看名字,牌匾以小篆写成,她只认得一个“天”字,想必这里就是虚玄讲过的弟子们集会的地方——天音殿了。靠外的两棵榕树下有阶梯盘旋而上,直达大殿门口,底下则是供人出入村子之用,也就是他们刚才过来的地方。
现在,幻音谷的弟子们都汇聚在空地前,三三两两说着闲话。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样乐器,尤其以瑶琴、长笛、洞箫、琵琶这几样为多。云蔚在人群中看到了魏老板,对方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目光瞥到她身边的虚玄,便又露出了烦恶却又无奈的神色。
身为当事人的虚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魏师弟的态度,他求学轻功不成,便又混迹到一众师弟师妹之间,拍拍这个,逗逗那个,显得如鱼得水,清亮的笑声不时在人群中响起。
呜呜——一串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弟子们神色一肃,垂手不言,排成两列登阶入殿,虚玄这时候才想起云蔚,拉了她跟在最后,小声道:“我们的早课,师父请你列席观看。”
大殿内以双人合抱粗的四根木桩撑起,除了高处一张树根雕成的座椅外没什么摆设,古拙中透着雅致。众弟子在空地上整整齐齐地跪坐下来,昨日见过的那位风渺渺姑娘将一卷卷书分发下去,走到云蔚这儿的时候,冷傲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她好几遍,最终一拧眉,丢下一卷破旧缺页的书下来,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虚玄等她走远,才撇着嘴凑上来小声说道:“她这是嫉妒。”面对云蔚狐疑的目光,他耸耸肩嘻嘻一笑,就把视线移回到自己的书上去了。
所谓早课,其实就是众弟子默诵乐谱,趁着一日之晨明见性、启灵智。四下里寂寂无声,那位风姑娘又背着手在人群中转悠着,时不时向这边瞟来。云蔚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了她,想想昭凰夫人竟收了这样一个弟子,不由暗暗替她惋惜,未免被抓到什么把柄,她也垂下头无聊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书中所记都是古乐,什么《云韶》、《大招》、《华胥》一类。云蔚在绮凤楼时与醉红楼的姑娘们多有来往,琴棋书画歌舞都跟着她们稍稍学过一些,她粗粗看了一下,这些乐曲舒缓恬淡,从容冗长得有些让人昏昏欲睡,便也提不起兴趣,左等右等早课还不结束,索性闭目练起功来。
刚刚气沉丹田,骤然感到一阵发冷,睁目,果然看见风渺渺冰锥一般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说话,举步就向外走,云蔚茫然起身跟在后面。出殿门转了个角,只见不远处一人凭栏肃立,长袍鹤氅,身量单薄,正是昭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