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坛主,我们已将乌月峒团团围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还请坛主示下。”
当云蔚等人在石林外沉沉睡去的时候,揽冥宫的杀手已经无声地包围了乌月峒。火把在寂静的夜里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映衬着无痕在火光中时明时暗的脸。
“喊话。”他看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是。”那名弟子答应一声,当下用内力高声喊道:“佟乌老儿听着——你的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速速将我宫叛逆的下落告知,可以饶她不死,否则,天亮后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声音回响在山中,良久不绝。
“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已经熟睡的村民被吵醒,扶老携幼披着衣裳出门来,茫然望四周不知何时竖起的根根火把。
“呀!是芭娅!”一人当先叫道。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数十丈外的高坡上,芭娅被双手紧缚吊在一棵大树枝头,披头散发,生死不知。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脸颊上,仿佛盛开在暗夜的曼珠沙华。
“是芭娅!”“真的是!”“是谁把她绑起来了?快去救她。”“去通知佟老爹!”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纷纷上前。
“站住!再上前一步,这小姑娘就没命了!”一个黑衣人将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芭娅颈间。
“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大妈顿足道,“众位……众位好汉,你们快放了小姑娘,有事好商量啊!佟老爹,你说是不是呀!啊?”她颤颤巍巍回过头去,看见佟乌正呆呆地望着女儿,想要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阿爹——”喧闹声中,芭娅清醒了一瞬,看到父亲与众乡亲,再也坚持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你们放了孩子,与她无关!”佟乌抬起头来,愤怒地注视着不远处那一群暗夜恶魔。
“是吗?与她无关,可是与你有关啊。”沙哑的声音想起,无痕从暗处走了出来,“早先便向你打听过,你却知情不报,这小姑娘也是合该倒霉落到我手中,没奈何,只好让她吃些苦头了。”他向后一个示意,身后的弟子便取了出手指般粗细的鞭子,狞笑声夹杂着风声落下,村民们不敢再看,纷纷闭上了眼睛。
“啊——!”耳边听到女儿凄厉的呼喊,佟乌紧咬的牙关里也渗出血来,“放开她!”他一声大吼,双目赤红地向前冲去。
“哇——”村里的几个小孩子当先哭了出来,众人乱做一团,百忙中,白大妈看见佟乌发疯一般向小高坡上冲去,忙喊道,“阿生,快拦住!”
阿生与村里几个健壮的小伙子正没主意,听了这话,赶忙七手八脚地抱住了族长。只见他涕泪交流,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他们强压着心头的热血与悲愤,暗暗握紧了拳头。
“真是没见过世面啊,只是一鞭而已。”无痕摇了摇头,“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正当无痕身后的弟子要再一次举起鞭子之时,佟乌高声唤道:“住手!不、不要……”
“哦?想清楚了?”无痕挥挥手让后面的人放下鞭子。
“后山的神医……确实给过一个玉件……只是……已经作为信物……让萧公子他们带进山去了……”佟乌常常吐出一口气,颓然坐倒。
“萧公子……果然是萧陌溪。”无痕暗自点了点头。离开揽冥宫许久,依然没有找到无殇,他不禁有些烦躁:“就是这些?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佟乌气得一阵颤抖,“我女儿、全峒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中,我哪里敢隐瞒啊!”
“好。”无痕遥遥一指惊惧的村民,“那就用他们的血让你清醒清醒吧。”言毕,只听数声惨叫,距离山坡较近的几个村民当先倒地,胸口正中无一例外地插着一支羽箭。
“爸爸——!”“妈妈——!”“儿啊——!”“大伯——!”村民静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哭着爬向自己的亲人,然而任他们如何悲痛,那些倒地之人是再也不会回答了。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佟乌瘫坐在地上,捶地大骂。
“畜生?你想不出更恶毒的词语了吗?”无痕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摘下一片树叶把玩着,“把破解林中雾毒的办法告诉我,否则我就让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他再一次举起手,数十只弓箭对准了战栗的村民,一场屠杀即将开始,却已经无人再理会佟乌绝望的嘶喊:“我真的不知道啊!”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镇静的声音:“且慢。”一个身材颀长,年约五旬的男子越众而出,步履踏实,神态平和,似乎心中并没有一般村民的恐惧,又似乎并没有看到方才的血腥一幕。
“老夫谢岷,列位,有礼了。”
无痕听到“谢岷”二字时,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谢家,虽然远居在长白山上不问世事,但是行医子弟遍布天下,当今杏林,每位医者都与谢家或多或少有些师承关系,可以说是通行黑白两道。他不敢怠慢,当下还礼道:“先生便是鹿鸣谢家家主?”
“正是,有腰牌为证。”谢岷自腰间解下一物,一只手将它托在胸前,另一只手平平一推,腰牌便平稳地划出,似缓实急,向着无痕飞去。
“哈哈,如此功力,如此气味,不必看了。”腰牌转眼即到,无痕挥手轻巧地绕着它一收、一送,便又按着原路飞了回去,他话语收尾的一刻,腰牌恰巧又落到了谢岷手中。
无痕命众人撤去刀剑,向着谢岷行礼道:“传闻鹿鸣谢家人杰地灵,腰牌亦带着芝兰香气,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谢先生,揽冥宫无痕,有礼。”
“不敢当,阁下功力精湛,老夫献丑了。”谢岷收了腰牌,“适才听到‘破解林中雾毒’一句,老夫不才,愿略尽绵力,阁下可否暂且放过乌月峒众人?”
“如得谢先生相助,无痕当可高枕无忧,此等小事何足一提?”无痕扫了一眼山坡下的乌月峒村民,“既然谢先生求情,暂且留你们性命,滚吧!”
“原来如此……”石林背后的溶洞中,无殇手指轻叩着杯沿,思忖着:“慕姑娘,令尊的病症原本不重,百年茯苓我这里也恰巧有一些,待我开个方子,你拿回去便是。”
“这……”慕霏泠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般顺利,惊喜中连忙起身拜倒:“霏泠铭感大德!”
“姑娘无需客气。”无殇伸手扶住了她。随后,他转过头来望着云蔚,神情中忧色渐浓。
“哈哈,没关系的,霏泠姐能拿到药就好了。我本来……就是想一起出来见识见识,治得好治不好都没关系。”蓝衣女子逃避者他的目光,轻笑着掩过内心的酸楚。
“你真的这样想?”无殇凝视着她的眼眸,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的内心穿透。
“喂!‘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云蔚被他看得心虚,连忙转过脸来。
“哈哈,‘礼岂为我设邪’,你不知道吗?”无殇大笑着站起身来,走过云蔚身旁之时,忽然极轻、然而郑重地说道:“让我再想一想……”随后不待答话,竟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