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上将军昨晚喝醉了、由东宫送回来的-
-上雪她没什么事吧-
-小的也不知道、总之将军不胜酒力这点真是大麻烦-
-她在外面过夜了?-
-似乎是的、不过东宫殿下应该-
林上雪透着帘子看着外面。宿醉的头痛搞得她整个人撕裂一样。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直接想到黎初那混账,便窝回床里继续装睡。
说话那人却是进来了。
脚步很轻、似乎是怕打扰自己睡眠。感觉那人掀开帘帐、轻手轻脚将被子掖好。模模糊糊的、一个久违的温柔笑容浮现在脑海里。
这样安心的感觉、绝对不是黎初。这样想着,她睁开眼睛,握着了他的手。
林上卿眉眼间满是温存:“醒了?”
“哥哥?”
他打趣、眉目间是淡淡的温暖:“一别三年,将军连上卿都不认识了?”
林上雪看着他,心里一阵暗流涌动。说她林上雪忘了谁都有可能、唯独林上卿、她是至死也不会忘的。那是教会了她如何去爱的人,是她生命中永远的光明和温暖。这三年来她什么艰难困苦没经历过、唯独想着林上卿的笑容、想到他的怀抱,她才一直一直走过来。林上雪一直这么想、就是哪一天林上卿要把她逼疯了弄傻了或者要她直接去死、她也是二话不说直接照办的。
此刻看着上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干脆直接抱着他低声哭了。
“上雪。”
他丝毫未变。同当年一样、他看来性如良玉、仪态素淡如风烟,美好得像是误入凡间的神祇。他轻轻将她揉在怀里,顺了顺她的发。
“好了、上雪、我不是在这里嘛,”他柔声说着,“以后我也会常来。”
接着他掀开上雪的被子,整整齐齐叠起来依在床头,趁着上雪还愣神,开始一件一件帮她穿外衣。内衬的衣带紧紧束好,外衣的扣子一个接一个扣上,修长的指节灵巧美丽。上雪依着他,配合地抬手转身。上卿轻笑,将上雪的发轻轻勾勒到耳后,接着继续整理她的衣袖,打理好以后细心地扣上腰带,复取一双精致的黑色马靴为她套上。
“上卿哥、我——”
“我知道、你想问那件事。”林上卿是这世上最娇惯林上雪的家伙,她的愿望他从没有忘过。此时林上雪看着自己露出这般欲语还休的神色、必是想提起当年的约定。
三年前上雪离家,问他要一千张许愿符。他说会每天为她祈福、等她回家。
“一千张、一张不少。”
“但是…”林上卿忽然话语带刺,“我听管家说了、太子来找你做什么?”
上雪无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啊。”
“那就算了、不管他,先做我们的事。”林上卿把上雪拉过来,接着拿出藏在腰间的布条,煞有介事地晃了两下,像小时候那样蒙上她的眼睛。林上卿一向对上雪带些控制欲、习惯性地转过她的脸。上雪没有一丝反抗,只是一路任上卿牵着到了门前等好的轿子里。常年的信任和依恋、谁也无法代替。
“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嘘-”上卿的食指这么抵上上雪的唇。
林上卿驾着马车开始抽打马背、速度很快很快。上雪听着轮子轱辘轱辘转的声音、一颗心越来越期待。
不多时车停下来,上卿将她唤出、又走了半晌,接着揭了她眼上的布条。
她临走前说希望他带她看一株许愿树、树上要有千张符。他徒步走遍全城、累得筋疲力尽,终于在荒郊野岭碰到这一棵、还是罕见的常绿菩提。树大概有七八丈高、深浅的大片绿色反射着日光、浓密的苍翠似带着绿雾。树枝上挂着密密匝匝的风铃和许愿符,随着风过叮叮当当响。
清脆地一下一下敲进心里。
自从林上雪走后,上卿每日来这里挂一个符、挂一个风铃,每个符上都写着这样四个字<上雪平安>。
她此刻只是一阵内心狂跳。说不出的感激和幸福。
然而他却似乎见不得林上雪这般表情似的、见着上雪的目光就立刻别过身去、有意闪躲。林上卿忽地紧紧攥起了拳头、不知怎地心里充满难过和愤恨。
“上卿哥?”她一阵不解,“你怎么了?”
他终是说出来:“上雪、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林上雪、我林上卿欠你。已是欠你、还这样对你好、只求你不怨我,好逃避心灵的惩罚。”他看着湖水的眼睛变得遥远而深邃起来,“我真狡猾、是不是。”
“林上雪、你为什么摊上我这么无能的哥哥、竟还要你替我征战,一个不小心就是替我死,而我除了对你好、不知道怎么做。”
“我林上卿愧为林姓、我窝囊透了!”这样说着说着、林上卿竟是逐渐向湖水深处走去、初春的湖水依然冰凉刺骨、体质像林上卿这般差、多呆几刻钟便会活活冻死的。
上雪一阵惊慌、就要把林上卿拉上来、却被对方厉声喝住。
“林上雪、你让我死吧、我死了你就不用过得这么难!.”说着说着他竟是要哭出来、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完全无法自控。
好好的相会、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什么傻话!你又不欠我、不欠我的啊。我林上雪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你不必还、你还我也不要!”林上雪把上卿死命从湖水里半拖出来,双方挣扎一番、搞得上雪累得气喘吁吁。
“林上卿你给我听着、或许在你眼里待我不够、但是仅以你已经给我的、就足够我林上雪这一辈子受用!”
“除了你、谁对我笑过、谁为我哭过、谁肯对我说一个爱字?”
“除了你,谁肯带我找郎中、教我看书写字、琴棋书画?”
“除了你,谁会为我天天许愿?”
“林上卿你不懂吗?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你何必用这种自戕的方式再让我心疼?!”
“那我怎么办、”上卿问她、言辞激烈,“我这么软弱、怎么样才能保护你?”
“不用你保护——”
“要是哥哥死了、上雪一起死。要是我死了、哥哥也一起死、行吗?”林上雪半跪下来看着他,“这样就算最后的约了、以后再也没有谁对不起谁。”
“林上卿、你敢不敢应?”
“好。”他说,“我应。”
她终于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悬空的心放了下来。「林上卿、别忽然一下子跟我这么要死要活的、从小到大你要干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曾经是喝药、自缢、今天又是跳湖…你疯了吗、我怕死了、刚刚我怕死了你知道吗!不管你再怎么软弱无能、你是我哥…你永远是我哥**知道吗」
“林上卿、我们对着菩提树发誓。”她一下子拽过他的手,“发了誓、就别跑。”
“好、”他紧咬着唇,又说了一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