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身化金光,抱住缓缓落地的红蚁,激动地道:“阿三,是你!你没有死?”
阿三大是感叹:“小五,为什么每次我离开一小会,你迎接我的,总是这句台词呢?我已经成年了,你别老以为我是只幼蚁好不好?”
小五道:“可……可人类在山谷中喷洒毒药,你又被困雾中……你是怎么出来的?”
“原来山谷中飘下来的是毒药啊,我还以为是仙露呢!”阿三摸着头,反过来问三弟:“小五,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喝了天空中飘下来的毒药,反而身轻体健,一下子就从浓雾中穿了出去。来到一棵桃树下,我看见树上有个树洞,就抱着游玩的心情钻了进去……”
小五反驳:“只是游玩,没想顺手牵羊么?”
阿三瞪目:“顺什么手?牵什么羊?我一只诚实好红蚁,会做这么没出息的事吗?”他义正严词地说完这番话,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小五道:“娘的,运气不大好,那般漂亮整洁的一个树洞,我搜了半天,才搜出这本破书。”
小五接过小册子,念道:“云系法术速成册,全球限量版。阿三,这本书全球限量,好像是好东西哎!”
阿三还未说话,躺在城市虫王怀里的大角色叫道:“拿来,臭红蚁,偷我的东西。”
阿三甚不服气,说道:“大角色,你说话要有证据,这本书上一没写你的名字,二没盖你的印章,你怎么敢说是你的……”大大怒道:“阿三,还给她。”他才把册子悻悻地丢在斑蝥身前,道:“给你就给你,反正里面的法术我都学会了,要也没用。”
大角色瞪大双眼:“里面的法术你都学会了?臭红蚁,你别吹牛了,这里面的云系法术我学了五年才学会一半,你竟然全学会了?”
阿三哼道:“谁吹牛了?没学会,我能变出那么大那么逼真的老鹰吗?你看,你看。”他吐出毒烟,变成一头面目狰狞的白狼,其白毫纤尘,无一不栩栩如生。
大角色长叹,又将册子还给了他,道:“看来你才是云系法术的真正传人,这本云册珍藏,就算我临死送你的礼物吧!”
城市虫王惊道:“大角色姐姐,你别乱说,有我在这里,你不会死的。”
“放开我!”大角色翻脸翻得干脆利落,爽快之极,“你是人类的走狗,我就是死,也不想跟你有一点瓜葛。”
她猛力一推:“滚,滚回去做你的城市虫王,带领昆虫们苟延残喘,你不一直在说,这是你的职责,你的使命吗?”
虫王长长一叹,良久不语。一只菜粉蝶拍着翅膀从濛濛细雨中飞来,嘴里叫着:“虫王陛下,使不得啊!虫王陛下,使不得啊!”
城市虫王一肚子火气正没处燃烧,此时一烟囱冒了出来:“狗屁菜粉蝶,什么使不得?你老妈当尼姑使不得,还是你老爹做太监使不得?急得你这一副绝子绝孙的模样?”
菜粉蝶从怀中摸出一张书信,急道:“虫王陛下,你在虫王府留下诏书,说把城市虫王的位置传给我,自己无官一身轻跟着大角色打人类。这……这可使不得,我当个王爷就已经失眠了,再当城市虫王,我……我还活不活啦……”
城市虫王怒道:“让你当你就当,只要别和人类作对,躲躲藏藏过日子,哪只昆虫不会当城市虫王?”回过头来,就觉一道带泪的目光凝视自己,不禁笑道:“大角色姐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城市虫王了,你别再叫我滚啦!”
“啪”一个巴掌横空袭来,大角色怒得好感动:“谁……谁叫你这么做的?谁叫你对我这么好?你以为你对我好,我……我就不恨你了吗……”
她前胸后背两处重创,早已奄奄一息,此时明白城市虫王的心意,心火蔓延,两处伤口燃起红色火焰。城市虫王记起她火云之术的禁忌,慌忙换一副面容,抱住身边的阿三又搂又亲,连声道:“大角色姐姐,你别激动,我不当城市虫王,根本不是为了你,我……我是一只花心的红华娘,你看,我连蚂蚁也不放过……”
阿三大叹:“虫王陛下,你就是想让斑蝥伤心活命,至少也得找只雌虫吧!我可是公的!”
大角色微微一笑,身上好似环绕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低低地道:“傻瓜,别害怕,能够如此心满意足地死去,我这一生,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对付人类,其实不是为了爸爸妈妈,他们死得太久了,久得我都淡化了对他们的感情。我想消灭人类,只是因为看着你在人类面前低三下四,委屈求全,我……我好心痛!”
她熊熊燃烧的烈焰与温柔的声音同在:“小娘子,我爱你!我想让你顶天立地,想让你做一个真正的城市虫王!”
……
雨停了,风卷起一篷暗淡的灰烬,飘散在天地间,那一抹浓厚的情意,仿佛还在灰烬中回荡。
“黑蚂蚁哥哥,我们走吧!”受忧伤情绪影响,家蚁公爵的声音也变得很忧郁。他的身旁,跟着家蚁公主和五六。
“走?去哪?”大大笑道。草地上劫后余生的几百万只昆虫中,他是唯一一只还会笑的。
“去……随便去哪吧!”七八一叹,“这次昆虫聚会闹得太凶,人类肯定会反击。城市已经呆不下去了,我们……我们要另找一个家。”
“小七八,你说,人类为什么这么可怕?”大大忽然问。
七八想了一下:“因为他们聪明吧!他们用智慧创造出来的东西,不是我们昆虫能对抗的。”
“不是因为他们强大?”大大反问。
七八摇头:“他们并不强大,一群蜜蜂,几百只蚊子,都能吓跑他们。”
“这就对了。”大大笑得好阴险,“聪明的人,都有一个优点,就是当他们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力量时,会理智地选择妥协。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力量,是他们需要畏惧,需要妥协的。”
他奸滑的目光扫视全场:“这件事情,我一只蚂蚁做不了,但无数只蚂蚁,无数只昆虫,却一定能做到。城市,正等着我们去威胁!”
虫群无声,一道道闪烁的目光,却逐渐明亮起来。
……
城市,市府。
一脸严肃的市长钻出车子,无视前面让道敬礼的部下们,大踏步走进办公大楼。那一股浓烈的怒意,让每一个部下都心生忐忑。
他生气是有理由的。
什么狗屁虫害专家?放着极有效果的杀虫农药不用,竟然拟出什么禽鸟治虫方案。结果漫山遍野的虫害没治,倒走失了几百只从养鸡场借来的鸡,让他这个新上任的市长,丢足了颜面。
签,一定要签!
什么环保,什么生态,什么农药致癌,都他妈见鬼去吧!那一份全市动员喷药杀虫的文件,今天一定要签。
攥紧兜中的笔,市长加快了脚步。
“啊……”在他推开办公室房门半分钟后,拿着文件守在外面的秘书,没有等到他的叫唤,却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市长先生!”秘书和旁边房间里几个工作人员齐冲进房,刚刚还威严怒目的市长瘫倒在办公桌旁,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他的一只右手,还死死指着办公桌。
“快,快送医院。”一个工作人员弯腰背起市长,其他人则簇拥着他朝外面跑去。吓坏了的秘书伸长脖子一看,明白市长的恐惧后,也惊得后背发凉。
光洁的办公桌面上,一行用昆虫粪便写成的字格外醒目:伟大而渺小、聪明而愚蠢的人类们,请关闭你们的化工厂,停止向水中空中地下以任何名义排放任何污染物,否则我们将攻占你们的城市。
下面的署名:衰蚁三剑客。
……
“什么?这就是他们给我的解释?”医院的病床上,城市市长暴跳如雷,“昆虫专家,破案专家,文字专家,指纹专家,他们联合给出的答案,居然是市长办公室门窗无损坏,桌椅无指纹,地面无鞋痕,所有的证据显示,这场闹剧不是人为?还有那个昆虫专家,居然说桌上的昆虫粪便,那包含了蚂蚁、蜜蜂、蚱蜢、蝗虫,对,还有一只水虫的粪便,是完全的虫类行为?他们想说什么?他们想说什么?”
一旁的秘书叹息,上前轻拍市长不停起伏的胸口。他明白自己的上司为何如此愤怒,作为一个有昆虫过敏症的市长,他在当选之初便承诺,要让本市成为最干净的城市。街角路尾,绝不会出现一只害虫。可现在,先是城市中植物无故枯萎,然后是城市外昆虫聚集如山,到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办公桌上也涂上了昆虫粪便,这叫他情何以堪?
“你相信吗?”发怒过后,市长忽然问了一句。
“相信什么?”秘书一怔。
“相信这是昆虫的挑战书,相信世界上会有高度智慧的昆虫?”市长目望窗外,外面一只金色的大虫刚刚飞过,他的背上,似乎还有几只蚂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界上有些力量,是需要我们敬畏的。而这些年来,城市变得太大了,大得有些让人恐惧,让人不安。”秘书低声说。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市中心的购物广场,曾经是一条河流,他还在里面游过泳。
“是变得更干净,更好了。”市长说了这句话,脑海中恍忽响过几个声音:“这个笨市长,没有生机没有绿意的城市,好什么好?”“别说了,七八正把小阿瓦的灵魂送回去,小心打扰到他!唉,蜜蜂女王真伟大,都累得飞不动了,还坚持帮阿瓦动针祛毒。”“老大,就这样把阿瓦送走了,我会想他的。昨天在市长办公室里,他教我们拉人类的文字,真的很好玩。”
甩了甩头,市长赶跑脑中虚幻的声音,用尖锐的笔锋,在身前文件上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