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像个弃儿一样被丢在了图们。所有人像约定好了似的都不搭理她。她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
也是,谁让她这臭脾气就习惯了出差在外不喜欢被打扰,搞得包括老毕在内都不敢轻易给她打电话,除非火烧眉毛。可是励至,你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有好几次她想拨通他的手机,可她又怕,怕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方便接听她的电话。
熬着吧!江禾告诉自己,在曲和煎熬,在图们也是煎熬,好歹,这三天算是给自己的假期。好好放松吧!
朝鲜族帅哥太哲洙每天不厌其烦地陪江禾到处逛荡。图们就是巴掌大的边境城市,沿着主干道走上两个小时便从城头走到了城尾。太哲洙带着她到了近郊由韩国投资的大庙。
本着新开寺庙不涉嫌黑庙假和尚欺骗人,江禾虔诚地跪拜各路神仙,只是此时的心境,不敢去求各路神仙能保佑她什么。她怕了,对神仙的可信度都产生了质疑,以至于她不敢许愿,因为曾经烧香拜佛许下的愿望从来就没得已实现。也是,她本不该将一切寄托在虚无飘渺的神仙身上。
一大师说她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可以请一串开光的黑曜石手链避邪。价格不高江禾欣然接受,看着佛头两旁的水晶珠子,嘿!这不她和励至的生肖吗?她不解地问大师,他说此手链名为狗兔同心,可助属狗和属兔之人增开运气。
影子,励至如影随形,怎么什么都能和他和扯上点关系?江禾头疼。
太哲洙建议她回珲春看一下,那里有防川风景区,中朝俄三国边境,而且珲春的烧烤在东三省很有名气。
玩吧!吃吧!江禾欣然前往,和太哲洙到了珲春先赶到那个宾客爆朋的串店,俩人要了一箱啤酒准备开喝。
“你们这边的串儿确实比我们那里的好吃!”江禾大口吃着。
“是吗?我们这里好吃的很多,”太哲洙用不太熟练的汉语介绍着:“包饭啊,烤肉啊,狗肉啦,多啦,你一个月都尝不完的!”
“可不,我都不想走了!”江禾与他喝着酒。
几瓶酒下肚,她又忍不住想上厕所。励至说过她,代谢太好说明她的肾不好,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年轻的时候胡作非为作坏了身子。
从厕所里出来往座位走,江禾看着前面一个男士的背影好熟,可她不确定在哪里见过他。她紧赶几步追上。
“保垒?”
“江禾?”
江禾打量着保垒一身路边烧烤老板的打扮,白背心灰短裤,脚上不雅地穿一人字拖,再看脸,一脸的疲惫,更显得他邋里邋遢。嘎!这便衣也有点太随便了吧?
“池早也来了,你知道吗?”她问。
“哦,知道。”保垒极其吝啬话语,看得出来,他没计划和江禾这个故知异乡重逢把酒长谈。
“你们来办什么大案?”江禾小声问道。
保垒一愣,旋即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相棋吧!”
“他真来了?”江禾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对,我和他,还有两位刑警队的朋友,”保垒道。
“不要告诉我在这里!”江禾提醒道:“我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牵扯。”
“回头联系吧,我还有事,”保垒急急地中断谈话走了。
心情不好的缘故,江禾酒喝得有点多,防川没去成,直接去了酒店。
她进了房门,先抠着嗓子趴在马桶上大吐了一通,然后颓废地倒在圆床上,静静地望着吊顶圆镜中的自己,这是我吗?曾经面若桃花的容颜,岁月流逝,这张脸上只剩下沧桑。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江禾摇摆着走到门前。
“谁啊?”
“公安局的,请出示一下身份证!”外面传来一男音。
奇怪,现在又不是晚上,查的哪门子身份证?边境就是事儿多,江禾不耐烦地打开房门。
相棋像座小山似的立在门前,笑眯眯地看着她,红光满面。
“又喝了不少?”他一侧身进了房间,江禾愣了一会儿,静静地关上了房门。
“是保垒告诉你看见我了?”她问。
“是啊,”相棋笑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江禾傻傻地问。
保垒坐在圆床边觑着江禾,失落道:“看来你是要把我忘了,你都不记得我的职业了!”
他掏出一盒烟,顺手抽出一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紫色打火机。
江禾缓缓地上前,抑制心海的波涛汹涌,静静地看着他那只打火机。
ZIPPO,紫冰。化成灰她也认得。这是她送给他的七夕礼物。
它的简单小巧,在相棋的大手里,显得有些笨拙。
“你不是,很少抽烟的吗?”江禾挨着他坐下,拿过紫冰轻轻地抚摸。回忆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那是他们决裂后的两个月,正值七夕。江禾早就打算好了,将此生所有的浪漫都要赋予他,于是早早地到花店订了一捧白玫瑰,又去ZIPPO专柜精心挑了这款紫冰。七夕那天杀到滨县,让花店老板给他打了电话说有人送礼物给相棋,他说他在单位。
于是江禾赶到他的单位,用一个他不熟悉的号码告诉他她是花店的人,她不敢用她的号码,怕他,不肯见她。
相棋听出了江禾的声音,他说不知道有人给他送礼物,并且他不在单位。
他在逼她,她知道他在逼她。她再一次放弃尊严说我是江禾,他哼哈了半天仿佛终于回忆起了谁是江禾,然后终于出来见她。
他说他已经结婚了,请她不要再打扰他,并且拒不接受她的礼物。她说,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吧。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以种种借口躲避见她,随便说出结婚的谎言只是急于让她死心,让她不再打扰他的生活。她懂,她成全,她,知难而退,不再为他疯狂。
“你为什么不扔了它?”江禾哽咽道,她的泪水,终将为这个耗了她三年青春的男人而流尽。
“你送我的东西,我从来都没丢弃,”相棋重重地吸了口烟:“日记,PLAYBOY,ZIP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