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空中行了不久,林玉影远远看见一片灯火通明,应该死点燃了上百把火把。
“恭迎圣女,恭迎圣女……”齐刷刷的声音响彻天际。
轿子停在一个平台上,轿帘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撩开,外面站着四个着装暴露的美貌少女,只是用一条轻纱裹住重要部位,长长地头发没有梳起来,平顺地垂在脚踝。林玉影暗自咂舌,这些人就是祭奴吧。
她下了轿,少女指示她顺着一条竹子搭成的长桥向平台走去,两个少女为她托着长长的裙摆。竹桥通向一个高高的石台,中间正是冷萧然穿着更为宽大的黑色衣袍,拿着一把权杖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懂念的是什么。现在倒像个巫师的样子,想起他身上的地狱里的森寒气息,林玉影又不禁抖了一下。教主谢放天坐在主位上,目不斜视,霸气凛然。谢横波站在他的旁边,一身白色的长裙,松松挽起的发髻别着一支白玉簪子,飘逸脱俗,可惜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讥诮神情破坏了这种美感。台下跪满了密密麻麻的教众,齐声高呼:“火月圣教,万载千秋!火月圣教,万载千秋!……”一直喊了几十遍才停下来。
林玉影在教主左侧的座位上坐定,四个少女立于她身后。
谢放天站了起来,用高亢入云的音调说道:“各教众起身,今日是我教五十年一次的祭月大典。我教借神力于月亮,如今自创教之始至今已延续数百年,全是月亮之神给我教的恩泽。今夜子时,是月亮最衰弱之时,祭月大典由我教圣女主持。愿我教千秋万载,生生不灭!”
刚说完,就听下面齐声呼道“教主圣明,圣女圣明!”
林玉影这才听出点眉目来,她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月亮,如银盘般圆润,皎皎晶莹。那月亮最衰弱之时应该指月食吧,便忍不住笑了,这些人若是知道他们无比尊敬的月亮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更没有一点神力的大石球,而他们以为的月亮神力下降只是简单的自然现象,不知是会什么表情。场中央的冷萧然正带着一群一群打扮奇特的“巫师”跳着奇怪的舞蹈,肯定是他在装神弄鬼,林玉影真是打心底讨厌这个人。
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如坐针毡,林玉影左顾右盼,终是找到了那道逼人视线的主人,除了谢横波还有谁。她的眼里没了之前的怨愤,却更让林玉影看不懂了。不是恨她吗,可是为何那双大眼睛里全是讥笑。
林玉影暗道“这个位子谁稀罕呀,等过了祭月大典我早早甩开了就是。留给谢横波吗,真不知她十多年都是怎么样过来的,累不累呀……”
再看向她旁边的教主,冷冰冰的目光,果然不是和蔼好相处的人呀。
冷萧然一伙人狂魔乱舞完了,又上来一群祭奴,清幽的琴声响了起来,祭奴们随着调子轻歌曼舞,薄纱飘荡,黑发舞动,在朦胧地月光下美轮美奂。
一支舞蹈跳了很长时间,到最后林玉影都差点睡着了。
“有请圣女!”冷萧然长啸一声,惊得迷糊的林玉影打了个激灵。两个祭奴扶她起来,一直向冷萧然走去,还未到跟前,就已经被他身上的寒气侵蚀得直发抖。
到离他三步远的时候,林玉影就驻足不再前行。不得不说,冷萧然仍是那样清冷俊美的眉目,还真是像天空中的寂寂冷月,如不是他眼中的那种峭寒的神色,还是挺有魅力的。
冷萧然双手合一,高举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那个样子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仪式完后,冷萧然如白玉般的手指在面前桌案上的小碗里轻轻一蘸,点向林玉影的眉间,林玉影闪了一下却没有躲过,冷萧然在她的额头点了一下,就是一个金黄色的印子。他看着她愤怒的表情,勾起嘴角笑了笑,马上又恢复了。
两人站了大概有小个时辰的时间,林玉影额上的印子越来越深了。
冷萧然抬头看天,掐指算了算,目露微笑。
“祭月大典,先在开始!”冷萧然长啸一声,“请圣女走上祭坛!”他指着高台前面立起的祭坛。林玉影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她上祭坛,她要做什么,祭坛不是应该放祭祀的东西吗。而且哪里有一个一人高的木架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林玉影刚说出一个字,冷萧然便隔空点了她的穴道。林玉影软绵绵地落在冷萧然的怀里,也说不出话来。他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很美,可是却令她毛骨悚然。
冷萧然举起她,朗声说道:“月之神,以我教圣女纯洁之血来祭祀您吧!”说完就抱着林语音向祭坛走去。下面一阵静谧,接着是窃窃私语。“怎么,你们认为以圣女纯洁的圣血来祭祀月之神有什么不妥的吗?”谢放天站起来冷冷问道,“为我教牺牲,是每一代圣女的天责。”
“教主英明,教主英明!”下面齐声欢呼起来!
林玉影的心却越来越冷,原来是让她作为祭品来换取火月教的昌盛。
冷萧然的身体好冷,可再冷夜比不上林玉影的心。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临死之前她才明白这是一个多大的阴谋。
火月教的祭月大典是用圣女的血去祭祀,而谢放天疼爱女儿,就暴露了谢横波和张子乔的好事,怪不得张子乔之前说谢放天没有动怒而是默许他俩的婚事,原来一切都是谢放天弄出来的。而她自己就这么倒霉,成了谢横波的替死鬼。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惜到现在她才真切明白这个道理。可就算之前知道又怎么样呢,他们监视地那样严密她又如何跑得出去。
难道难道,她奇幻莫测的穿越之旅只是为了替谢横波一死来替火月教完成祭月大典吗?这种荒谬的牺牲她也太不值得了。她不甘心真不甘心。为何是她?
冷萧然抱着她向祭坛走着,周围欢呼的声音响彻天际,这里都是火月教的人,除了小竹,没有一个是她亲近的,况且小竹就是想救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只会白白送死。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一个陌生的异世界,人常说狐死首丘,她难道就这样客死异乡吗,这难道就是她这一世的结局吗,未免太悲惨了!
冷萧然将她放在祭坛上,靠着柱子,将她的两只手臂缚在横木上,脚下两边各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粉色水晶球。林玉影双目如炬,愤恨地盯着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要把这个人牢牢地烙在脑海里,既然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会发生,难保她不会轮回转世,这个人,这个卑鄙残忍的人,就这样牺牲了无辜的她,若有来生,她一定会复仇的。
“对不起,为了保护横波,我只得这么做。”冷萧然突然很近地看着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着,之前冷漠无情的眼睛里满是沉痛和歉意,“我爱她,为了她,我只能牺牲别人!”
林玉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未料到竟是这样一种结果。诡异的,可怕的,神秘的,冷漠的……冷萧然竟然会爱上人,还是那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子,还是别人的未婚妻的女子。
而她自己,就做了成全这些人的爱情的牺牲品。她突然感觉冷萧然很可怜,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得到谢横波的回应。
这个时候,月食已经开始了,天空中的明月一点点被黑暗侵蚀,天空越来越暗,林玉影的心也一点点被侵蚀。冷萧然拿出一把匕首,轻薄的刀刃泛着森寒的光芒。“不要怕,一会就好了!”连打针都怕的要死的林玉影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可是她无处可躲,冰冷的刀刃触在右手腕上,她打了个寒颤,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疼得她整个脸都扭曲在一起,她想大叫,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是左手,同样的痛,同样的让人绝望。
血涌出了细薄的伤口,一滴一滴滴落在水晶球上,未想到水晶球发出璀璨的光芒,形成一束,直直冲入天际,触到了正渐渐被黑暗吞食的月亮。随着血液越来越多,那束光也就越来越亮。
林玉影开始是感觉疼,渐渐就是很冷很冷,像北方冬天一样,她的脑子慢慢眩晕……
一张张熟悉可亲的脸在眼前晃过,爸爸的,妈妈的,弟弟妹妹的,朋友的,同学的……还有韩佳良,那张脸是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像亲自站在自己眼前一样。
都说人临死前可以看到自己最想念的人和事,原来是真的。快乐无忧的童年,荒废了的大学,压力大却很有趣的中学时代,毕业的奔波,与朋友的旅游时光,在喜欢的大学老师面前的手足无措,看到喜欢的同桌和别人甜言蜜语的心痛……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毫无条理地在自己眼前重现,好难过,好不舍……爸爸妈妈,女儿不孝,再也不能孝顺照顾你们了,亲爱的朋友,再不能和你说一些有趣的悄悄话了……还有韩佳良,好后悔,好后悔,为什么从不敢对你说我爱你,为什么要这么自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喜欢的人……很早就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只有在对的地方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加上对的方法,才能擦出幸福的火花。我只是想告诉我爱你而已,没有任何强求,可是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我都把握不了……这种遗憾注定了要延续一辈子,可谁想我的一辈子竟然就这么短暂。如果,如果在下辈子再遇到你,我一定会大声地说出来“我爱你!”
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林玉影的头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