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眇微微一愣,旋即望清锦嫔的脸,大声惊叫起来:“锦嫔娘娘,您,您的脸……”
锦嫔嘤嘤哭着,大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强忍着痛楚默默不语。
景眇急切道:“娘娘,快请太医医治吧,不然这脸……”
锦嫔哭得愈发凶了,就这样站着定定地不肯动。景眇顾不得规矩,向淑妃示意后,便忙拉起锦嫔往外走。淑妃冷冷一笑,看着惺惺作态的锦嫔,心中一阵作呕。太后跟前的景眇,来的可真是凑巧了。
景眇扶着锦嫔入了猗兰殿,口中道:“娘娘,您的脸是怎么伤到的?怎么红了这样一片,好像还起了水泡。”
锦嫔一顿,咬着牙悲愤道:“景姑娘,这事儿便不要再提了罢,你权当没有看见也就罢了。”
景眇怜惜叹道:“娘娘,您何必这样维护她?宫里这几日,说她的人还少么?为何淑妃娘娘偏偏只来伤害您?”
锦嫔一怔,直视着景眇,眼里透出疑惑来。
正当她想开口问,太医正好进了门来。景眇眼睛一转,忙道:“大人,快来瞧瞧娘娘的伤势。”
太医福一福身,便忙上前去瞧锦嫔的伤势。锦嫔的左颊红肿一片,还起了好些水泡。太医轻蹙了蹙眉头,锦嫔慌张道:“太医,本宫这伤会不会留下疤?”
太医道:“回娘娘,您这伤势严重,方才还耽搁了些时候。本该及时处理,现下您这脸已经出现了红肿的情况,恐怕……”
“恐怕什么?”锦嫔发怒,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她“嘶”一声,下意识地去捂着伤口,没想到脸上的烫伤只稍稍一触碰,便痛不欲生。
“本宫告诉你,本宫这脸若留下了疤,本宫绝不会饶了你!”
太医兀自垂着头,唤来锦嫔身边的宫女清平为她处理伤口,锦嫔疼得呀呀大叫,清平劝着:“娘娘,您忍一忍罢!”
锦嫔暗自咬着牙,望着镜中被烫伤的脸,心里暗暗发誓,赫连馨容,我这张脸若是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景眇露出担忧的神情,道:“娘娘,景眇方才本是去请淑妃娘娘的,现下却是耽误了些时间,如今不得不先走了。”
锦嫔忙换了笑脸,道:“多谢景姑娘了,你快去吧!”笑意盎然的双眸里去蕴含了一丝冷意,赫连馨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景眇退回了照华宫,却发现淑妃已早她一步望长乐宫了。她抿唇一笑,快步离开。
长乐宫。
太后娘娘端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睨着眼前跪着的淑贵妃赫连馨容,脸色深沉,却久久不曾开口说话。淑贵妃暗自心惊,跪着的腿脚亦有些发麻。她支撑不住,便开口道:“太后,臣妾身子不善,不知……”
太后却冷冷一笑,道:“身子不善?哀家倒是以为你身子强健得很,手脚也好,一扔一个准儿!”
淑妃一怔,旋即在心底冷冷一笑,真是劳太后费心了,竟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淑妃仰起脸,凄凄道:“臣妾冤枉啊,太后!”
“冤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淑妃还要强词夺理么?”太后显然不信,素日慈祥的脸今日威严冷然。
淑妃膝行至太后跟前,可怜兮兮地抓着太后,委屈道:“太后,臣妾哪有这般狠心的心肠?臣妾只是一时气急,才在屋里摔东西,哪里会想到锦嫔恰好就进了门。太后,臣妾宁愿,宁愿伤的是自己。”
太后脸色稍霁,旋即又道:“这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儿?淑妃难道是认为哀家老了,好糊弄了?”太后冷冷地打掉淑妃的手,眯着眼道:“这几日,宫里总有人说你谋害皇后,哀家本是不信,可如今你竟又伤了锦嫔。淑妃,你叫哀家太失望了!”
“太后!”淑妃睁着惊恐的凤眸,凄凄求道,“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太后却是不信,高声道:“传哀家懿旨,淑妃心肠歹毒,谋害皇后在先,伤锦嫔在后,念在其服侍皇上多年来的份上,饶了其死罪,打入冷宫以作惩戒!”
“太后!”淑妃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后。
“来人呐,将淑妃打入冷宫。哀家不想再见到她!”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淑妃只能任由着粗鲁的宫人将自己拖往永巷,那长长永巷后头,有一处暗无天日的冷宫。淑妃冷冷静静,并不大声哭喊,她愈发挺直着自己的身子,眸中噙着寒意,太后,皇帝……哈哈,真是好,真是太好了!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时,不免得一愣,淑妃身份特殊,母后怎么如此轻易就将她打进冷宫了呢?皇后有些不信,问道:“淑妃因何事被打入冷宫?”
沐昭笑道:“说是因为谋害您,还伤了锦嫔。娘娘,听说锦嫔娘娘的脸伤着了。”
皇后急切道:“可有大碍?”
沐昭低低一笑,道:“景眇姑姑说,锦嫔娘娘的脸恐怕要留下疤痕了。”
皇后蹙一蹙眉头,担忧道:“女卫悦己者容,何况锦嫔一向怜惜自己的脸,这下……沐昭,本宫这里有一瓶上好的治伤药,你且给锦嫔送去。”
沐昭却道:“娘娘,锦嫔的脸便是要留下疤痕才好!”
皇后一愣,旋即微蹙眉头,黯然道:“便要牺牲了她,才能治得了淑妃么?”
沐昭知皇后心里过不去,便蹲下身子,握住皇后的手,温然道:“娘娘,这宫里哪里来牺牲一说?锦嫔为了自己,不知害了多少人,您借她的手处置淑妃,也不过是为了那些孤苦的魂魄讨回公道罢了!”
皇后抿抿唇,默然无话。
淑妃被打入冷宫一事很快传遍整座皇宫,各宫嫔妃俱在窃喜,便是连如妃,也感到心喜。只是到底有冷静的人言道:“淑妃娘娘不会就此败了,姐姐还需小心。”
如妃转眸去瞧眼前娇俏美丽的妹妹——聂如青,眸中浮起一丝怜惜,道:“真当是为难你了。姐姐,对不住你!”
聂如青神色淡然,只开口道:“姐姐不必这样说话,妹妹知道姐姐有难处。”姐姐入宫多年,未得子嗣,父亲沉不出气要送她入宫,说到底,跟姐姐并无关系,姐姐亦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如妃紧一紧聂如青的手,道:“姐姐无用,才害得连累你要入宫。姐姐多希望,你能得一个良配,平安幸福地度过余生。只是……”如妃顿一顿,眸中含泪,“到底姐姐无用。”
聂如青伸手拭去如妃的眼泪,劝道:“姐姐别再多想了。凭如青的性情容貌,随意找人嫁了,不是平白委屈了如青么?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身份尊贵,也有这才算得配上如青。如青是心甘情愿进宫的,姐姐切勿再伤心了。”
如妃却还想再说,只是聂如青却拦住了她:“姐姐,往事莫要再提。提了,也只是让人伤怀了。如青如今只想着好好为进宫做准备,旁的,如青心如止水。”
如妃暗自垂泪,怜惜地抚着妹妹的手,凄凄道:“若娘还在,绝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
聂如青微微一震,贝齿紧咬,娘……
如妃见妹妹神情不悦,也便不再提了,转了话题道:“如青,你方才说,淑妃并不会就此败了,为何?”
聂如青敛下心绪,抬眸道:“姐姐难道忘了,淑妃可是北冥高王之女?即便眼下太后皇上盛怒将淑妃打入冷宫,可高王毕竟还手握北冥军马,凭淑妃娘娘的性子,她怎么会坐以待毙?且等吧,这宫里可要热闹了!”聂如青冷冷一笑,这一座毁了许多一生的牢笼,最好是愈热闹愈好!
如妃暗暗思忖聂如青的话,亦觉着她说的有道理,“若高王知晓自己的女儿在大周受到这样的欺辱,恐怕要大怒,举兵进犯,那皇上……”面上露出一丝担忧,“皇上不是两难了么?”
聂如青的眼底蒙上一丝寒意,冷冷道:“皇帝两难,是他为了保护皇后要付的代价,姐姐何必为他担忧?”
“如青!”如妃听得出她的心有怨怼,心中叹息一声,旋即又道,“皇上对温佩仪,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青梅竹马的,便不单单只是皇帝与温佩仪,还有她聂如莹。聂如莹从小就知道,皇帝对温佩仪,是真心的爱护。
“那姐姐对皇帝呢?不若是为了小时的那份情意,姐姐您会甘愿入宫么?”聂如青咄咄逼人,直视着如妃。
如妃凄楚一笑,情意,是啊,情意,可自己都忘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入宫多年,她争宠固宠,似乎早就遗忘了当年的一片丹心。如妃自嘲一笑,道:“你觉得姐姐这样的人,还有情么?”
聂如青一怔,旋即叹道:“姐姐,对不起,如青不该提起这个的。”
如妃微微一笑,“没事儿,咱们姐妹两个,还须这样客气么?好了,你也该是时候去向太后请安了。”
聂如青担忧地望一眼如妃,欲言又止,只是到底,她将那份怜惜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