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长公主却并不看静妃，一双美眸只冷冰冰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顾妈妈，“旌儿，你说她出自欧阳山庄，可是真的？”
长公主的突然到来让众人都感到意外，萧旌显然也是不知情的，“姑母，昭儿出自欧阳山庄，是庄主欧阳楚歌的关门弟子。她，是这位顾妈妈的女儿。”
长公主狠狠咬紧了牙根，想不到啊想不到，仇人在自己身边蛰伏了十几年，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若是萧旌方才所言是真的，那么……长公主不敢想象，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方稳下心绪来，“你，是莫萍儿？”
顾妈妈微微勾起唇畔，只是那笑意浅淡得让人甚至都瞧不出来，望着长公主不敢相信的模样，她的心里直觉得痛快万分，酣畅淋漓。一想到当她看见自己的女儿死去，想到她竟然对自己亲生女儿狠下杀手，她就差点儿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莫萍儿在十几年前就被您折磨至死了，长公主忘记了么？”顾妈妈冷冷道，唇畔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长公主双目陡然一寒，“你真的是莫萍儿？那么旌儿方才所说，都是真的了？”
顾妈妈似笑非笑地望着长公主，双唇微微张开，正欲说话，却被静妃截断，“母亲，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我是您的女儿，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啊！您说过的，您这辈子最宠爱的便是我了！”
静妃双目含泪，眸中更是带着期盼，长公主一见她这般模样，心便狠狠地揪了起来，撇开旁的不说，静雅可是她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啊。从她嗷嗷待脯，到她出嫁，她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一步。而如今，竟有人告诉她，她不是自己的孩子。这，叫她如何能够承受。
长公主欲言又止，神情上尽显为难，静妃的心不由得寒了几分，她恨恨地望向顾妈妈，“你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胡说八道？你不过是一个低等的下人，你怎么会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大周最珍贵的女人，她是文昌长公主，她绝对不是你！”静妃的双眸之中带着恐惧与厌恶，她恨不得顾妈妈从未出现过在她身边。
“你肯定是为了沐昭才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你说，本宫是哪点儿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本宫！”静妃从来没有这样恨过顾妈妈，一直以来她觉得顾妈妈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可如今，她却宁愿她从来不认识顾妈妈。想起顾妈妈待她的好，她的心就没由来得觉得惊慌。
顾妈妈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静妃，望见静妃眼中的嫌弃与厌恶她忽而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痛快都消散不见，反而愈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费心思，更甚至是害人害己。她没有看到长公主的痛苦，却让自己先尝到了痛楚。“静雅……”顾妈妈伸出双手，想要靠近静妃。
可静妃却狠狠甩开她的手，惊声道：“别碰我！”
“静雅，我……”顾妈妈小心翼翼地走近静妃，却换来静妃更大的抵触。
“你走开，你走开！”仿佛顾妈妈是多么肮脏的东西，她唯恐避之不及。
顾妈妈愣在了原地，望着眼前的情状着实不敢相信，忽而，她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萧婉，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把我的女儿，教成了什么样子！”顾妈妈恨不得一剑刺死长公主，可是，没看见她痛不欲生，顾妈妈又如何能够甘心。“静雅现下不肯认我，我可以让她慢慢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这一生为她付出多少，我有的是时间让我的女儿接受我。可是你，你却再没有时间了。沐昭快死了，她没有几天好活了。萧婉，你记得，你的女儿是被你自己害死的！”
长公主攥着拳头，身子止不住颤抖，“莫萍儿，你好狠毒的心！”
“我狠毒？”顾妈妈冷冷笑着，“我怎么比得上你狠毒呢？自从你晓得沐昭是我的女儿之后，你就千方百计要除去她，逼得静雅插手八王府的事情，惹了一身腥。太后下旨指婚，你憎恨不已，难道你没有要让沐昭死么？若你没有，那么那瓶丹顶鹤，又是谁送到静雅手里的？”
顾妈妈的指责，让长公主缓缓沉下了脸。莫萍儿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想让沐昭嫁进八王府，成为八王正妃。可是，那瓶丹顶鹤，却绝对不是她送到静雅手里的。
长公主微微蹙一蹙峨眉，神情上并没有表露如顾妈妈所愿的那般惊慌，“我的确不喜欢沐昭嫁进八王府，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让沐昭死。虽然我恨她是你的女儿，可是，她还是擎苍的女儿，是浩初的妹妹。浩初从小守护着她长大，若我除掉昭儿，只怕浩初会恨我一辈子。我不愿意让我的儿子恨我一世。
我一早便只沐昭的身子不善，活不了多长时间，可是为了她能多活些日子。我甚至还叫人偷偷送了千山雪莲给沐昭。所以，我萧婉可以对天发誓，你所说那瓶丹顶鹤，与我萧婉没有半点关联！”
长公主沉静如往常，可无人知晓她的心中眼下是多么地急切。沐昭的身影一直在她的脑中回旋，想起她的面容，她的心就没由来得一疼，沐昭的确长得与擎苍很是相像，可是她那双眼睛，却是与自己的有十足的相像。当初太后提起一句，沐昭那个丫头的性子，倒是有些像你年轻的时候，她为何就未曾想到，凭莫萍儿的性子，怎么会能这样沉得住气，在销声匿迹十几年将自己的女儿送进长公主府里当丫鬟。凭她的性子，最不济也是要闹得整个京都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晓严擎苍还有沐昭这个女儿！
她早就应该察觉事有蹊跷的，可是，她如何能够想到，在自己身边想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会是莫萍儿的女儿！
这样的打击，便是对文昌长公主也是承受不住的，荣嬷嬷觉察到长公主的异样，便忙搀着她坐下。
长公主抚一抚额，继而又道：“萍儿，本宫自认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本宫？”
顾妈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长公主所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没有对不起我？哈哈，萧婉，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愈发见长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我莫萍儿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么？
你嫉妒将军疼爱我，你便就叫人毁掉我的容貌，叫人打掉我的孩子。萧婉，你还敢说我没有对不起我！稚子无辜，即便我对不起你，静雅她又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你毁我不说，还要杀死她！萧婉，你从未想到罢，你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是当年你想要她死的那个孩子。哈哈……”
顾妈妈放肆大笑，可眼泪却刷刷地从眼眶里跑出来。
长公主却是愣在了原地，望着顾妈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顾妈妈停住了笑声，以恶毒的目光望着她，她方才道：“萍儿，本宫发誓，本宫从来不曾叫人打掉你的孩子。你怀上孩子的时候，本宫也有孕在身。本宫害喜害得厉害，搬进宫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情，本宫一点儿都不知晓。当年我回府之后见你不在，只还以为你自己个儿出府去了，没有人告诉我，你是这样离开府里的。”
长公主的神情真挚而恳切，似乎没有一点儿撒谎的意思，可是顾妈妈却是不信，“你没有害我？萧婉，事到如今，你竟还要睁眼说瞎话！那个人，那个来害我的人，手握你的令牌，下的是文昌长公主的旨意！”
“莫姑娘，长公主一直在宫里休养，令牌从未离身，更没有下过什么害你的旨意。你定是叫人给骗了！”容嬷嬷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
顾妈妈一怔，很快便就回神过来冷笑道：“你是她的人，自然要为她说话！”
“姑母所说，尽数都是真的。”一旁默默无言的皇帝，忽而出了声，“当年朕还是皇子，尚且年幼，姑母入宫的那些日子，朕一直在姑母身边，寸步不离。朕记得，姑母还吩咐过太医到府里去给你请脉。姑母的确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可是她却从来不曾有过半点儿害你之心。”
“不可能，你们都是在骗我！”顾妈妈不肯相信众人所说，“你们都在为萧婉说话，你们都在骗我！萧婉她恨死了我，她怎么会放过我？”
长公主轻叹一声，苦涩与悲凉从她面上缓缓漾开，“萍儿，我的确怨恨你与擎苍，可是同为女人，我也晓得你的苦处。擎苍是驸马，他不能给你该有的名分，就算你生下的孩子，也无法入严家的宗谱。打掉你的孩子，是多此一举，更是得不偿失。你该了解，我是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萍儿，你至始至终，都恨错了人，你更报复错了！”
“可怜我的女儿，平白无故受了这样大的罪！”晶莹的泪水从长公主的一双美眸之中滑落，她瞪着顾妈妈半晌，恨恨道，“莫萍儿，若我女儿有个万一，你与静雅，谁都别想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