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修新街盖店铺，方便一方百姓
（一）
夜阑人静，绵绵的秋雨这时也不期而至，密密的，细细的，如烟如雾，落在身上，无声无息。独自站在七间木楼的凉台一偶，享受这份久违的清凉。如烟的雨丝凝结在发梢，潮湿了杨瑞华俊俏的面庞，也潮湿了她的心情。静静的感受这“漠漠清寒上小楼”的雨景，默默地体会着“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惆怅，她的思绪随着雨滴的飘落而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日升月落，季节轮回，一直在期盼，可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期盼什么。日子就在这样悄无声息的期盼中一天一天的悄悄流逝着，不知不觉间，自己离开北平来到唐河与李子炎一家人朝夕相处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光。那永生难忘的一幕又一幕欢乐和痛楚的情景啊，让这个才19岁就饱受人间风霜雪雨、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的眉宇间又增添了几缕不易察觉的愁容。或许期许中的那份宁静永远是天方的楼阁，或许梦幻中的那份惆怅只是繁华之后的落寞。在这不眠之夜，她更期盼李子炎的突然出现，她是多么的渴望李子炎能与她一同感受这“雨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的乐趣啊！
可是，她不能。她唯一能够做的，只能是拥着无边的夜色在心灵深处声声地呼唤着李子炎的名字。因为，她不能食言，她已经答应过李家的老少一家人，她是来唐河报恩的，她要恪守自己做人的本份。
自从那晚和李子炎肌肤相亲，引起贾氏上吊未遂，失眠症就如影随形缠上了杨瑞华。无数个这样的漫漫长夜，自己只能整宿整宿躺在床上，呆望着七层木楼的楼板，辗转反侧，孤枕难眠。想起自己的种种际遇，父母的离世，命运的坎坷，人生的羁绊，心里的隐痛就如同起潮的海水，波涛翻滚，无休无止，人无形之中也消瘦了许多。但是，这就是自己的命，她又能如何？
好在一白天里，有诗纯，诗正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个教职员工陪伴着，她也能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校琐碎的教学工作中去。
她亲眼目睹了李子炎为创办私学，四处忙碌奔波的艰辛和不易，从内心深处，对李子炎的爱恋之情在日复一日的日常学校工作中又增加了几分亲近和敬仰之情。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爱错人。尽管李子炎是个富家生富家长的纨绔子弟，但是，他泽心仁厚，没有一点富家子弟那种刁蛮任性的骄横之态，他们家有钱有势，他也从来不仗势欺人，不管是逃荒的要饭的或是避难的，避匪的，只要来到泰和寨，他都会周济。他的心里自始至终装着的不只是自己一家人，还有方圆百里，那些和他一起喝唐河水长大的一代又一代儿孙们。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像我杨瑞华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能遇到李子炎今生已是万幸，又得到他的资助和感情，这是我杨家人老几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福分，即使这段时间心里憋屈、受点委屈，她觉得这辈子自己活得也值了，无怨无悔！这样想着的时候，累积在杨瑞华心里的坚冰慢慢开始融化，她只感觉一股暖流瞬间在自己的周身开始蔓延，紧锁的眉头也不知不觉间慢慢舒展开来。
如烟如雾的雨丝还在飘洒，就像一首唯美的歌谣，隐隐地轻唱着雨夜的惆怅。“谁翻乐府清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索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连梦里都难达到“谢桥”，也只剩下“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的无奈了。或许这就是生活，在平淡中追求梦想，在希冀中老去清纯，在等待中增添沧桑。也或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上苍安排给我杨瑞华今生的宿命吧！
夜深了，一阵风吹来，杨瑞华禁不住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寒颤，她忙低下头，伸出双手裹紧肩上的丝绸披肩，转身进了七间木楼，朝木楼深处摇曳着的灯光慢慢走去。
(二)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感觉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育宛小学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段里，孩子们基本上已经适应了新的学习环境，小一点的孩子们情绪也基本上得以稳定，许多孩子不再哭哭啼啼闹着回家找妈妈了，学校的教学秩序已经慢慢步入正常轨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集离泰和寨有七、八里远的路程，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去赶一趟集购买一些日常用品和学生用品很是不容易。
这不，由于秋雨连绵不绝，食堂需要的蔬菜，学校需要的一些日用品这两天都有点供不应求了。一大早派出去采购的马车和家丁很晚才回来，一同跟去采购的老管家回来说：“新集街上到处都是水泥坑，菜市上冷冷清清，找不到一个卖菜的人影。这些采购回来的蔬菜都是跑到人家屋子里，好说歹说掏高价才从人家地里挖出来的新鲜货。你瞧，我也弄了一身泥巴，成个泥猴子啦。”
贾氏正坐在账房里望着雾蒙蒙一片的天空独自发呆，见管家一身泥水，打着喷嚏走进账房，问及此事，他便指着自己的脸颊照实回答贾氏说。
“这鬼天气，下个没完没了啦，这可咋办呀？”贾祥林望着一身泥水的汪管家，一筹莫展地叹息着说。
“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汪管家若有所思，他一边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走到账房门口，抬头凝视着远处渐渐有些发白的天空说。
“什么办法，你说来我听听。”贾祥林迫不及待，接过汪管家的话语，皱着眉头询问。
“就是把新集街迁过来，在咱家门口廓地修街建店铺，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咱就不用受那么大的罪，跑七八里地不说，关键是采集不到咱们急需的物品。如果把新集街搬到我们泰和寨，遇到阴雨天，提前多储备一些蔬菜，以备不时之需。那样一来，一切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
“是呀，如果能这样，直接受惠的就是咱们育宛小学和附近的乡亲们，以后校园里的学生们想买个什么笔呀，纸呀的东西也方便。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呢，难怪有人夸赞你，说你是咱方圆百里的‘诸葛亮’!”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这样吧，你先去学校找李先生通通气，随后我们在家庭会议上再商议一下迁集市建店铺的具体事宜。”听汪管家这么一说，一刹那间，贾氏忽然觉得，阴沉的天空仿佛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光芒四射的阳光瀑布般地倾泻下来，整个世界忽地亮堂无比，自己的心窗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按照贾氏的吩咐，汪管家来不及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急急忙忙离开账房，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出了泰和寨东门，一路向育宛小学的校园走去。
一股强劲的秋风从泰和寨的东门一股脑涌挤而来，狠劲地拍打着汪管家。他呲牙咧嘴小声嘟囔着说：“歪日尼玛呀！恁冷啊！”顿时感觉淋湿的衣服粘在身上湿漉漉的难受得心慌，冷得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边“阿嚏，阿嚏”地打着喷嚏，一边揉着堵塞了的蒜头鼻子，嘴里又开始嘀咕：“嗨，这鬼天气，连我这头老壮牛也不放过，没想到感冒还会缠上我！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了呀！”
心想，要想迁集市，建店铺，看来还得趁早进行。这秋季一过，马上进入冬月，到那时候再起房盖屋，首先气候就不太适应。
进了校园，见李子炎正站在摆满菊花的走廊处，与几个给孩子送厚衣裳的家长谈笑风生，汪管家忙放慢脚步陪着笑脸和他们打招呼：
“李校长好！乡亲们好，给学生送衣服的吧。”
“你怎么淋成落汤鸡啦？食堂的蔬菜买回来了没有？咋不把湿衣服换掉，一会感冒了咋办。”见老管家一身泥水一脸的鸡皮疙瘩，李子炎忙转过头，用略带责怪的口吻关切地询问着说。
“这秋天的雨，一连下了几天，菜市上根本没一个卖菜的人，就是杂货铺的咸菜也全被咱们学校的菜买们给买光买空了，青菜只买回来一小部分，这还是咱掏高价进人家菜地里亲手挖来的。”汪管家皱着眉，几次想打喷嚏也打不出来，苦着脸絮絮叨叨地说。
“那咋整？这不是，这几个家长也反馈过来意见说，刮风下雨的天气，想给孩子们买些东西，去集市上跑一趟太费劲，太不方便了。”望一眼灰蒙蒙一片的天空，李子炎锁紧了眉头，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盯着汪管家的眼睛，焦急地询问着说。
“我倒是有个建议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刚才已经给贾当家的说过了，她让我来找你，详细向你做汇报。”汪管家掏出手帕，抹一把流出的清水鼻涕，用手指抠一把不通气的鼻子，艰难地呼吸着说。
“你有什么高见？只要可以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你“老诸葛”的意见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李子炎一脸豪爽地看着汪管家，又扫视一眼面前站着说话的几个学生家长，面带微笑调侃着说。
“咱不如把新集街迁过来，在咱家门口即学校附近修条新街，建店铺，开设丝绸行，粮行，酒坊，杂货铺，饭庄和菜市场，另外再开间小杂货铺专一经营咱们学校的学生用品。”汪管家条理清晰，谈吐有序地向李子炎描绘着自己设想的蓝图。
“难怪人们都称赞你，说你是诸葛亮在世，这可一点也没亏说你。我李子炎长这么大，能佩服的人还真不多，但是，你，我的老管家，就是我唯一佩服的人，咱两再商量一下，你把管家的一切事务都推给贾氏，专一给我当军师做参谋，如何？几个乡亲，你们看呢？”
“嗨，这主意真的不错！再说了，新集那条老街，风风雨雨几十年，一街两行的土坯茅草房，日久风化，也早该翻新装修了。”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谈论的可都是造福一方百姓的百年大事，几个给孩子送衣服的家长心里暗自佩服，也忍不住附和叫好说。
“呵、呵、呵，承蒙夸奖，老生愧不敢当！能为俺家主子效劳，此乃汪某人三生荣幸也。”汪管家抱拳作揖，他半是认真，半是说笑的滑稽模样逗得几个人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那好吧，就这么说。你立刻备马车去源潭镇，把镇长还有镇长的师爷李步云给我请家里来，我再和这两个大场面上的亲弟兄合计合计，毕竟迁集市，建店铺也是百年大业，非同儿戏。再说了，新街咋建，建成后，老商户如何搬迁等一系列问题都摆在面前了，让他们来给我出计策。”李子炎深思熟虑后，吩咐汪管家，立刻行动。
于是，源潭镇镇长李唐河，镇长的师爷李步云坐在李子炎的管家亲自驱赶的马车上，被请到了泰和寨。
泰和寨院内，议事大厅里人声鼎沸，白发苍苍的王氏，一脸慈祥的张氏，源潭镇镇长，镇长的师爷李步云，李子炎，贾祥林，李诗纯，李诗正，汪管家等一屋子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修街道，建店铺等一切事宜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半月后，育宛小学的东北角，青砖铺地，呈东西走向的街道蜿蜒而出，店铺的轮廓已经基本出型。
一个月后，一街两行的店铺已经住满了商户，李子炎听取源潭镇镇长和镇长师爷的建议，为所有新老商户提供优惠政策，并贴出告示明文规定：致租赁店铺的所有新老商户，新街店铺自1931年11月8日开始营业起，全部免费试用，试用期一个月。
一时间，泰和寨，育宛小学东北角又出现了，类似源潭老街码头盛世时期少有的人头涌动、人声喧哗的热闹街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