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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质问本心

眼前金光一片,混混沌沌,张啸天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在金色的海洋里,慵懒的想要沉沉睡去。可是还没等困意袭来,身上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却让他突然醒了过来。

睁眼处,檀木的屋梁,青色的纱帐,身下柔软的床垫,他知道自己此刻躺在床上呢,可是浑身酸痛无力,竟是坐不起身来。嘴里微微有些苦味,显然是被人喂过了汤药。

张啸天努力回想,他依稀记得自己和那黒木打斗了一场,记得那黑木被自己一拳打得支离破碎,虽隐隐有些反胃,但他却是没有感到有多么恐惧,以后面对的血腥杀戮只怕会越来越多,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的强大。

脑海中有些发沉的胀痛,身上一阵阵的刺痛也不停的反复传来。张啸天微微动动手指,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前些年大病时一般。他暗自猜测可能是那天打斗时,自己在最后时刻感觉到的那丝“内力”冲撞所致,那一刻,他也感觉到那丝气流流过时刀割般的刺痛。

想起那丝“内力”,张啸天连忙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他还真怕那“内力”就这样被自己给用完了。

还好在他的感觉中,一根发丝般细微的气流在自己经脉中慢慢的挪动着,虽然变得细了些,可他感觉仿佛更加凝练,更加艳丽了一般,肉眼看不出来,就是心里下意识的有这种感受。

和秦镖头的闲聊中,他知道武者经脉中因修行内功会有“内力”存在,细心感悟便能察觉它的量和流向,也能通过功法疏导指引,用来打通穴脉,或者引导在打斗中,增加威力。而修道中人,据说他们修行的是这天地灵气,体内自然便也是“灵力”了。张啸天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到底是“内力”还是“灵力”,虽有些疑惑,但秦镖头也没能真正接触过,也不能说得明白,只是张啸天感觉其威力,有些怀疑这便是“灵力”了,因为只这一丝,便能够抵得上秦镖头体内那浑厚无比的内力了。

这样一想,莫不成那“五行心经”真个就是修道者的功法?仙家典籍?张啸天也不禁有些兴奋起来。这修道者达到高深处,便能呼风唤雨,飞天遁地,在普通人眼里,那真个就是神仙一流了。但修道人少见,一是因为这体质限制,二也是因为功法较少,即便真有了几个体质达标的,不能遇到仙缘,找到那些修道人指点,有哪里能够自己修炼呢?

所以一想到自己修炼的“五行心经”有可能是仙家典籍,张啸天连忙是按照早已记得混熟的心法走向,试着慢慢引导起那一丝“灵力”。其实如果细细说来,这功法修炼时的那种种奇特,还有秘籍本身化为灰烬,那个光影,还有那个神秘的声音,这些都足矣说明这功法的不凡,但张啸天见识浅薄,自是想不了那么多了。

这还是张啸天第一次主动地运行这“五行心经”,以前虽也能流动,但那都是功法自行引导,身体条件反射般做出的反应,自是不太一样。只见那灵力气丝顿时像是吃了补药,沿着张啸天脑海中默想的线路飞快流转起来,是的,就是飞快!

张啸天一时间也有些发愣,险些跟不上让灵气跑岔了,虽然他还不太知道跑岔了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清晰记着那灵力乱跑身体上的刺痛,现在还在深刻的体会着呢。还好这灵力引导时比较乖顺,他也只是一会儿就将脑海中第一幅流线图运转了一圈。但是要回想第二幅时,他突然想到,为何要停下来再接上,不能一鼓作气的运转下去吗?这个念头突然升起,就再也压不住,他顺其自然的就这样马不停川的一路奔跑下去!

“轰!”的一声,仿佛有一座大山在耳边坍塌一般,身体也被震得像要倾倒过来一般。虽然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一丝的声音,可在张啸天自我感觉,却是发生了无比巨大地震动一般,只是能听到轰鸣声,能感受到震动感,却是没有丝毫的不适和恐慌,反而感觉豁然开朗,身上的刺痛感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脑袋也不再昏昏沉沉,反而清凉无比,舒服的他忍不住要呻吟一声。

这是在他将最后一幅图运转完成之后发生的,只见那丝灵力恰好是在体内转了一个回合,然后一头扎进了丹田气海处,只是出来时仿佛变得松垮了一般,竟是有些软绵绵不肯再走了。

张啸天奇怪的感觉那丝灵力“饿了”,是的,他感觉那丝灵力像是刚刚经过长跑,有些力量不足一般,急等着自己补充,但他又有些发愁了,这灵力是修道者修炼灵气而来,可是具体怎样修炼,他还真有些不太清楚,自己体内这一丝,也是功法初练时自行生出来的。

想不通便不去焦急的乱想,此时感觉身体舒爽无比,头脑清醒透亮,张啸天翻身坐了起来,顿时更觉得身体变得轻盈无比,握拳间好像更有力量了一些。

“咕咕,咕!”正在暗喜间,只听一股大响声回荡在耳边,细细一听,额,原来是肚子饿了,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虽然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但是腹中却是早已空肠碌碌了。

张啸天起身拉开房门,只见秦镖头端坐在门前,正好收了功法,长身而起。显然是秦镖头不放心,一直守在这里的,怪不得这里如此安静。

“秦叔,劳您费心了!”

“无妨。看来,你已经没事了。”秦镖头只是微微点头,细细看了张啸天一眼说道。

“不错,侄儿身体已经无恙,只是心中挂念兄长,现在恨不得早日到那北边城......”说着,眼中微微有些发红,急得泪花子都要出来了。

“天儿,此番路途遥远,靠你我徒步前去,只怕需得半年之久,怕是赶不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使用秘法通知了门派中人,我派念在师妹的情分上,自会全力前往相救,你此刻即便赶了过去,也可能扑空一场。此刻你还是随我,先回门派探查消息,再做商量为好。”

张啸天眼中闪过一股担忧,但也深知秦镖头所言非虚,自己一时冲动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隐世门派人多势众,自然要比自己一人前往好多了。所以即便还有些不放心,也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这里本就是一家客栈,秦镖头当日看张啸天脱力昏迷,只得带入城内修养,没想张啸天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期间虽然秦镖头给他喂了多次门派秘制的疗伤药物,但也收效甚微,还好今天早晨醒来了。这客栈中人自是听说了张啸天在北城门处的传奇战绩,自是都躲得远远地,加以秦镖头亲自守在门口,倒也落得清静无比。

此刻唤来店家,简单准备了饭菜,张啸天放开了心头顾虑,想及自己身上任务繁重,端起碗来便是“呼呼”猛咽,秦镖头只以为他是昏睡太久饿得狠了,又追要了几碗粥饭。

走出城时,行人也一下子认出了这一对“狠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快要走到北城门处时,突然一阵敲敲打打的喜庆声音传来,像是谁家娶媳办喜事一般热闹非凡,张啸天虽然没见过这等场面有些好奇,但心中有些烦闷,自是加快了脚步向外走去,可是转过一条街后,那吹吹打打的队伍竟是径直向着他们走来。

只见不知数量的百姓成群结队的簇拥着当先抬着一大块红绸子的两个卖肉打扮的大汉,欢欢喜喜的冲到了张啸天二人面前,才停了下来。

“小英雄在此,请受青木城众人一拜!”为首的大汉一声吆喝,只见成片的人群竟是前前后后的跪倒在眼前,只消片刻,眼前的宽阔大道上竟是跪满了商贩、百姓!张啸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惊得满头大汗,最后求助般的看向秦镖头。

秦镖头却是神秘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天儿,这些人可是为你而来,你前几日替他们除了这里的恶霸,这些百姓常年受着那黒木一伙的欺凌,自然把你当作大恩人了,这一礼,你却也受得。”

“是啊,小英雄替我们拔除了这里的恶霸,从此我们青木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人欺负,我等这是特意前来拜谢啊。”

“是啊,小英雄,我那闺女就是被这黒木害死的呀......”

“我这一年的收入有八成被这黒木勒索了去,这下可好了.......”

“......”

“恩人哪,老妇我小本生意,也拿不出什么大酬谢,这点散银虽然不入您眼,但也是老妇的一些心意,您千万收下呀!”

“小恩人啊,这是我店里最好的绸缎,还望您笑纳啊。”

“......”

张啸天早已是不知所措了,这下爬起的众人纷纷上来送礼,一向朴实的他却又哪里肯收,再说,他自以为杀死那黒木不是出于替民除害之意,受之惭愧,更加不肯答应了,结果就你推来我推去的闹将起来。

“诸位,请听我一言!”就在张啸天被弄的苦不堪言时,秦镖头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情不自禁的静下声来,望向秦镖头。

“诸位,请听我一言。我等身为武林人士,自是应为民除害,路见不平时,更要拔刀相助。今日我和侄儿路过贵地,虽不曾听闻这黒木恶迹,但他手下欺瞒霸市,又欲要加害我等,自是心性不佳,如今死在我侄儿手上,也是死得其所,因果报应。然而这礼,却是万没必要,诸位只需安分营生便是,我等江湖人士,身来闲散惯了,这身外之物反是累赘,诸位见谅!”

说完,拉起张啸天,展开身法,竟是直接走了。众人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手里举得牌匾都没来得及拉开,现在正主却已经不在了,顿时有些不知所以。幸好有几个年岁较大的,看似有些威望的人一商量,又定下一计来。

很多年以后,张啸天再次回返家乡经过青木城时,却发现那北城门外的空地上,突兀立着一间庙宇一般的建筑,里面立着一个小孩子的木雕,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救世小英雄”!再一看里面碑上撰写的记录,不是说他说谁,不禁尴尬的无地自容,但这是后话了。

此时张啸天二人却是行走在前往北方腹地的大道上,张啸天的脑海中,却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陷入深思。

他本欲学文,以后谋个官位,好好赡养父亲,然而现在父亲也已不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还在仇敌追杀中,他可以说是被迫习武,他心底深处,也很是不喜这种打打杀杀,见不得血肉模糊的场景。他苦苦修炼只为了增加实力,杀掉仇人,替父母报仇雪恨,然而今日在青木城发生的一场闹剧,还有秦镖头后来那番话,却是不小的震动了他,让他本只是为了复仇而欲望杀戮,所以故作坚强的脆弱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天儿,可是有什么感触?”秦镖头早已察觉到他的异常,也隐隐猜透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见到张啸天默默点头,眼中有些迷茫,有些伤感,默叹一声说道:

“天儿,我知你刻苦习武,只是想要替你父母报仇,这本无错。但你须知,人有善恶之分,更有骨肉相连。身为江湖人,我们都说凭一时喜好,快意恩仇,但大凡肆无忌惮,全凭本心行事之人,却又不为江湖所容。试想如果一有人得罪与你,你便取其性命,而这人身后又有家人子嗣,必将寻你复仇,如此周而复返,冤冤相报,最后只能落得身败名裂,处处树敌。”

说着,轻轻拍了拍张啸天的肩膀,看着愈加迷惑的张啸天,微微一笑。

“你只需明白,善恶自在人心,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明白你修行的真正目的。如果你终日因为仇恨活着,那你迟早会变得嗜杀成性,迷失本心,或者等你大仇得报,失去了目标,更加会觉得生无乐趣。报仇没错,但这世间还有无尽美好,要时时刻刻保持正确的心态,在武学上,你也才能得道正统!”

张啸天一字一句的琢磨着这些话,像是黑暗的心里惊起一道道闪电,直击向他内心最脆弱的角落!片刻之间,竟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秦镖头略微欣慰的抚摸着这个孩子,知道直到此刻,张啸天才放开了这些日子的厄难带来的心结抑郁,从此之后,张啸天又将是一个全新的张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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