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燕郊
文学作品四大门类里，散文不同于诗歌、戏剧、小说，如果说诗歌是属于精神史的，小说是属于社会史的，集中众多艺术功能的戏剧是属于广义文化艺术史的、超越文学符号表达的多功能空间艺术，而散文则是最具群众性的、最厂泛地介入生活成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的独特文学现象。莫里哀的一部喜剧里有一则这样的对话，甲问乙：
什么叫做散文。乙答：你现在说的就是散文。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散文，其实很平常，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散文里，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对散文感到亲切。也因为这样，散文作为文学术语，表述的是相对说比较宽松的概念，它当然必须具有不可缺少的文学素质，但又不是很规范的，而是比较自由，英语Essay，一般译作随笔、絮语、试笔、小品，都强调书写的自由。它是一种文体，然而自由到可以有多种不同形态，涵盖书信、日记、游记、回忆录、札记、序跋、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杂感，甚至政治中”笔端常带感情”的那一种。随着文学的发展，19世纪初还开始出现了诗与散文之间的边缘门类散文诗。文学家以外，它的作者广泛到包括艺术家、音乐家、演员以及哲学家、科学家、史家，乃至政治家、宗教徒、旅行家。等等。
自然表达写作的散文成为最富亲切感的文体，书写时几乎不必考虑词语或文辞的张扬，不用防备文采文风对心灵本真自然流露的掩盖，真实成为散文的根本特征。散文写作最能完好保存并凸显作者被触动的瞬间感觉，和深入思考的曲折反复原初状态，成为与他人对话同时也和自己对话的最优选择，理解自我和重构目我的最佳方式。它”载道”，是说理的，但不是说教的；它”言志”，是抒情的，但不允许矫情。它的最优化境界是融”载道”与”言志”为一体。朴素的写作排除最小的做作的干扰，散文的本性是真实。散文艺术的最高目的只是强调真实。散文求美，而美是真实的伴随物。
正因为这样，散文拥有最多读者。可能有多种不同原因，有的人很少读诗，有的人不爱看戏，有的人不看小说。不是文学爱好者也读散文，也写散文，不一定为表示文化能力高低，表示兴趣广泛或精神境界雅俗，散文作为文化现象对任何人都是亲切的，人们总是不自觉地成为散文爱好者，成为散文的”编外”作者，不是想成为散文家，只是有那么一种自信，一种需求：我可以也应该写。就这样，和其它文学门类相比，散文的阅读频率最高，影响面最广、最持久，散文有着最强大的作者队伍，多种文化力量推动散文艺术不断发展。
因此当然，众多散文名作成为世界文学宝库最吸引人的亮点。西方和我国的古代典籍几乎都是散文的经典之作。
在我国，旧时没有读过四书五经的算不得读书人，没有读过《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的被认为是没有文化的人，就像西方没有读过《圣经》的不算有教养的人，没有读过荷马、柏拉图不算有文化的人。中华民族是善于创造也善于通过文化交流吸收他人长处的，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对本国文学历史和现状的重新审视，对世界文学的成就和走向的高度关注，成为新时期文学发展的巨大推动力。
上世纪80年代初，被”四化”浪潮激活的出版事业喷发出多年受压抑的无穷潜力，呈现空前的蓬勃发展势态，湖南文艺出版社的前身湖南人民出版社文艺部及时推出的数量可观的外国文学名著中译本中，就有选译从古代到现代世界散文名著的《散文译丛》，受到读者的热情支持，几乎每隔不到两个月就有一种新书出版，大多数读者都以读到每一种新书为快。这使我们受到极大的鼓舞。我们体会到：出版工作的起点是对读者需求的理解，出版物的生命在于是否恰好满足读者的欲望，不会让读者失望的出版物，必须是内容充实精粹、高文化品格、高人文素质的。我们仍将朝这个目标努力。
改革开放二十五年不算大的时间跨度里，从开始兴起紧接着不断升温的、为回应读者渴求而日趋炽热的出版热，是我们国家走出封闭后最引人注目的革命性变化之一，这个变化还在不断扩展和深入。出版事业高速度发展的大格局下，读者的选择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强烈而持久的挑战，我们的应对首先是全面认知、严肃考量读者的需求，依据它迅速作出编辑、出版、发行运作流程的必要调整，《散文译丛》要努力做到成为一系列真正意义上的散文名著组成的具体可见的散文艺术史。
散文先贤的贡献灿烂丰饶，必须努力从散文史的高度上把握散文艺术发展脉络，多角度、多层面、全方位地展示散文艺术达到的高度和动人魅力。必须从宏观上把握散文名著的经典性。除已知的有显赫地位的公认具有散文文献价值的名著，还应该注意到那些可能存在的缺口，那些不显眼的永恒的文学火种，那些不应该被遗忘而曾经被遗忘，因其永恒的辉煌而终于不再被遗忘的名著，这对于一套系列展示散文名著的丛书是不可缺少的，缺少将是叫人感到遗憾的失误。
翻译介绍外国文学作品的工作质量，根本的保证是译文的质量。译者的责任是提供忠实的译作、用传神之笔消除不同语种形成的阅读障碍，尽可能让读者如同读原著一样通过本国语言欣赏、解读原著。对于准确理解原著，善于用本国语言表达原著内容的译者，读者是会像尊敬原著作者一样尊敬他的。我们感到欣慰的是，读者对《散文译丛》的译文总体上说是肯定的、满意的。译介外国文学作品是文化交流的重要方式之一，我们的选择表示我们的鉴别能力、我们的欣赏水平和高标准的需求，其意义已经超越局部文化事业而属于全球性文化建设系统工程的一部分。我们相信，在专家和广大读者不断的关爱支持下，我们将能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得尽可能好。
名家评价
你会发现一个精彩的大自然。
英国人美国佬的名字写上去都不得体，只有欧文的名字刻上正相宜。
——JamesRussellLowell欧文对细节别具慧眼，这是一种不朽的品质。也许，他身上最诱人的地方就在这里。
——EudoraWelti……以逗趣的形式体现我们这个城市的传统；阐述本地人的脾性、风俗和特色；给本地的风光与场所以及熟悉的人物披上一层唤起想像力的怪念丛生的联想。
——华盛顿·欧文我只想在全国协奏曲里吹长笛伴奏，而让别人来演奏小提琴和法国号。
——华盛顿·欧文关于《见闻录》
——荣誉和声望并不是单靠英国的意见，广大的世界才能给一个国家的名誉作出公断。
——华盛顿-欧文关于《英国作家论美国》
关于作者
华盛顿-欧文是美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人称“美国文学之父”，是为美国文学赢得世界声誉的第一人。在欧文之前，英国文学界轻视美国的文学成就，认为“美国无文人”。华盛顿·欧文的出现扭转了以文化传统自傲的英国人的成见，使他们不得不对在新大陆升起的文学新星刮目相看。文学家拜伦、司各特、狄更斯和萨克雷等人都用热情洋溢的语句赞颂欧文。英国人还把欧文誉为“新大陆派来欧洲的第一位文学使者”。
华盛顿·欧文于1783年4月3日出生在纽约市一个富商的家庭，四岁入学读书，十六岁毕业。他自幼聪明颖悟，酷爱阅读游记。1802年他进入霍夫曼律师的事务所工作，业余时间却如饥似渴地阅读文学作品。由于自幼体弱，欧文常到纽约郊外旅游调养。他悉心观察，不放过生活提供的一切机会，他在采风问俗时增长了不少知识才干。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期间他开始模仿英国作家艾狄生的笔调撰文，用笔名发表在纽约《晨报》上。由于健康情况恶化，欧文遂动身到欧洲去旅游。他到过法国和意大利，在西西里、那不勒斯和罗马等地流连忘返，陶醉在当地浓厚的艺术氛围里。继而他又游历了瑞士、荷兰、巴黎和伦敦。1806年欧文返美，被聘为律师，但他并未从事法律工作，却与其兄在1807年创办了一个半月刊的讽刺杂志，并获得成功。1809年欧文发表《纽约外史》，声名大振，受到司各特的赞赏。但这一年他在私生活上却惨遭不幸：他的女友，霍夫曼律师的次女马蒂尔达以十八岁之龄早夭了。欧文无法摆脱对女友的回忆，尔后终身不娶。
181O年欧文和兄弟合股在纽约和利物浦开设商行从事贸易。1813年至1814年他曾为费城的杂志撰稿。1814年欧文再度到英国。由于兄弟罹病，商务落到了欧文肩上，但欧文仍然挤出时间搜集材料准备撰写《见闻录》，并与文人过从甚密。1816年至1817年欧文处境窘困，但此时认识了司各特，以文会友的活动使他的精神得到某种补偿。1818年商行破产。美国海军部聘请他为书记员，他推辞赴任，却接受了司各特推荐的编辑职务。在司各特的帮助下，1819年他的《见闻录》出版，大获成功。1821年欧文又完成了《布里斯布里奇大厦》一书，次年又出版了《旅行者的故事》。1826年欧文任美国驻西班牙大使馆专员，搜集并翻译过许多与哥伦布有关的文件。在此基础上，他于1828年写成《哥伦布生平事迹与航海经历》一书，为此得到英王乔治四世授予的奖金和奖章。1829年欧文出版了《征服格拉那大纪事》一书。同一年欧文在中世纪西班牙摩尔人诸王建造的豪华宫殿阿尔罕布拉写成同名著作《阿尔罕布拉》，该书后来在1832年面世，欧文在西班牙接受出使美国驻伦敦大使馆书记的任命。
1831年他被牛津大学授予法学博士学位。1832年，欧文侨居国外十七年之后返回美国，在哈德逊河畔的逗留镇（Tarrtowr）购置别墅定居下来。在美国国内的旅游使他于1835年完成了一部新著《旅游大草原》。同年他还出版了《集锦集》。1836年他又出版了《阿斯托里亚》一书。1839年至1841年他为杂志撰文，后来这些文章结集成《猎狼者旅舍》一书出版。1842年至1846年欧文出任美国驻西班牙大使。回国后他潜心著述，著有《穆罕默德传》及《华盛顿传》。多卷本巨著《华盛顿传》写成后三个月，欧文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六岁，时为1859年11月28日。
华盛顿·欧文不但著作宏富，而且他的每部作品都特色鲜明、风格各异。《阿尔罕布拉》记述轶闻旧事，瑰丽神奇，被誉为“美国无产阶级文学之父”的杰克·伦敦大为赞赏；《旅行者的故事》、《纽约外史》等书则充满机智、幽默，令人解颐；《华盛顿传》则渊博浩瀚，令人叹为观止……而《见闻录》则色彩纷呈，脍炙人口，自问世以来，其中的篇章一直被世界各国选作大学教材，奉为纯粹、优雅的英文典范。我国现代作家叶圣陶先生也推崇该书，认为他与文学结缘就是自读《见闻录》始。
《见闻录》是散文和散文风格的短篇故事的结集，原文版本共收三十四篇，内容驳杂，长短不一。《里普·范·温克尔》等几个短篇故事，是依据美国和德国的民间传说写成的。而二十几篇散文却大多以作者旅英时目睹的英国景色和风习为背景。欧文向往田园生活，向往古代的淳朴的风俗人情，这在描写英国圣诞节的一组散文中得到显现。《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是欧文的力作，他把绮丽景色的描绘、充满诗意的抒情和莎士比亚的诗句、剧情交织在一起，犹如向读者展示了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在《波根诺克特的菲力普》中，欧文依据历史事实讴歌了一位失败的英雄，揭露了早期殖民者的凶残狡诈，充分显示了作者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他的《寡妇和她的儿子》、《妻子》和《乡村的骄傲》出色地勾画了三个不同的女性及其鲜明、动人的个性；而《英国作家笔下的美国》一篇更是典型的杂文；他的《罗斯科》一文，用词遣句，可谓绝妙。
司各特在欧文刚崛起时就看出他的文风接近英国作家斯威夫特。本来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就是欧文少年时代喜爱的读物，所以他受到斯威夫特锋利、幽默的语言风格的影响是不足为奇的。欧文着意模仿的另外两位作家是英国的哥尔斯密和艾狄生。在刻苦学习和勤奋练笔的基础上，欧文形成了自己的雅洁流畅、简练缜密的语言风格。“欧文式的散文”风格有力地影响了同时代和后世的英语作家，英美作家一时间竞相学习欧文的文风和语言。曾经在葛底斯堡和林肯同台演说的美国演说家爱维利特（EdwardEverett．1794—1865）劝诫人们，如果要学习艾狄生文章中独具特色的种种优美之处，就要不分昼夜地去学习欧文的著作这样一部世界文学名著，迄今没有一个完整的中译本。
林纾根据魏易的口授，意译过其中十篇作品。率先向中国读者介绍欧文作品的这一功绩自然不可磨灭，尽管他的译文有许多错漏。三十年代商务印书馆高级编辑周越然曾选注过欧文的十四篇作品，但未译成中文。解放后我国翻译工作者译过欧文的为数不多的几篇作品。这次我们不揣力弱将欧文的二十几篇作品译出来，殷切希望专家和厂大读者不吝赐正。
我们的译文曾分别由柯万和先生和陈可淼同志校阅、加工，谨此志之以示感谢。
现湖南文艺出版社将该：书作为图本散文译丛出版，相信对于读者更好地了解欧文，欣赏这位美国文学巨匠、散文大师的文采大有裨益。
樊培绪 李长兰
2004年6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