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狠!”夜无忧凄惨一笑,玉色花瓣中的脸庞又苍白了几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还有大仇未报,怎么能这么轻易湮灭于世间?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彻底绝望的夜无忧,突然间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下一刻,夏烁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到,夜无忧近乎透明的魂魄突然从寄身的植物中脱离了出来,而那株原本就残破的植物,一下解体,化作无数碎片,利刃般的射了过来,划过空气,甚至产生了刺耳的蜂鸣声。
却是夜无忧心灰意冷间,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夏烁已经无暇顾及夜无忧那越见透明近乎虚幻的魂魄了。他大喝一声,在这生死存亡之间,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笔尖在虚空一闪而过,划过一长串弧线。紧接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奇异弧线,尽数投入他的身体,游走于皮肤之上,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光芒。
夏烁很清楚,这一阵暴雨般的利刃,自己绝对接不下来。那就只能护住要害,尽量减少伤害了。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了起来!恐怖的冲击力一下子把夏烁撞上半空,然后重重的砸了下来。夏烁只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连意识也变得迟缓起来,连忙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然后几个打滚,竭力躲避起来。
时间仿佛无限延长,每一刻都是那么煎熬。就在夏烁快要支持不住,昏迷过去的时候,那些利刃终于停了下来。
夏烁艰难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只是一片狼藉。放眼望去全是炸开的坑洞,碎石遍地。下意识的抬起头,一道凄惨的笑容印入眼帘,紧接着仿佛气泡般消失在了空中。
“烟消云散了吗?”夏烁若有所思的自语到。“何苦啊……这世上的人尽是痴傻不堪,我也不例外……”感叹了一句,夏烁抛开杂绪,向一旁昏迷的阿流走去。
这小子一直躺在地上,除了一些碎石砸落,倒是没有受伤。夏烁不禁感叹起阿流的好运气来。
“醒醒,喂!”夏烁使劲拍了拍阿流的脸颊。因为夜无忧消失的缘故,迷魂香的效果也散去了。
“疼……疼……”阿流慢慢醒了过来,身体一动,一堆碎石掉落下来。“好疼,我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你小子得了吧,我可是比你凄惨无数倍。”夏烁笑骂到,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滑落。
“你……没事吧?”阿流看向四周,又看向夏烁,担心的问到。
“这点小伤……不碍事……”夏烁咳嗽着说到,“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阿流点点头,小心的扶起夏烁,慢慢向林外的小道上走去。没走几步,两人突然怔在原地,因为前方,一个红衣少女挡住了去路。
“舞祈……”夏烁尴尬一笑,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舞祈甜甜一笑,“托你的福,我被父亲大人禁足一个月,现在他人在银月城,我当然借此机会溜出来了。”顿了一下,司马舞祈笑容更甚,“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夏烁和阿流同时背后一寒。这笑容他们太熟悉了,越是生气,越是快要爆发,司马舞祈就笑的越灿烂。
“怎么办?”夏烁求救似的看向阿流。
“快用你的魅力!”阿流投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把夏烁向前推了出去。
“那个……”夏烁在心底暗骂阿流,缓缓的开口,却突然压抑着咳嗽一声,嘴角殷红更甚。夏烁连忙装着慌乱的样子擦去嘴角暗红的鲜血,说道:“其实上次,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
“别说了!”司马舞祈突然打断他,心疼的说到。“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又和妖怪斗法了吗?”
“高招!”阿流不自然的笑了笑,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夏烁却突然一怔,勉强一笑,“什么妖怪啊,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呢,那都是神话传说,当不得真的。”
“还想骗我,我都知道了。”司马舞祈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眸子也暗了几分,“最初认识你,你拼命逃跑是因为妖怪在追赶你对不对?后来你不辞而别,是怕连累我;然后我重病一场,也是因为妖怪缠身对不对?你为了救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却什么也不说;一个月前你为了赶我走,甚至通知我父亲,是因为你要对付今天这个妖怪对不对?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说到最后,司马舞祈看着夏烁血迹斑斑,破烂不堪的长袍,小声的啜泣起来。
夏烁静静的站在原地,看不出表情,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一片沉寂,宛如深潭。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司马舞祈,目光深邃的让人心寒。而司马舞祈也咬着嘴唇,不甘示弱的看着夏烁。
寂静在无声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烁目光一闪,像是自言自语到:“这个世界很大,真的很大,穷尽一生或许也无法窥得全貌。这个世界,同样神奇无比,神奇的超出你的想象。各种生灵都在其中,而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份子。比我修为深厚的绝代人物,不可胜数。而我,既然选择了现在这条路,就不可能改变,你如果跟着我,经历的危险要比常人多出无数倍。”夏烁瞳孔猛然一缩,看向沉默不语的少女:“舞祈,我真的无法保证,每次都能保护你,抑或者,我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你能体谅我吗?”
司马舞祈依然沉默。月光下,两行清泪却无声的落下。
“你也太……”阿流阴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夏烁抬手打断。
“夜深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就此别过吧。”夏烁看着司马舞祈说到,低沉的声音依然听不出感情。“走吧,去银月城,名医世家云家就坐落在城中,这次的伤或许静养一个月才会恢复。”
后面这句话,却是小声对阿流说的。
阿流叹了口气,从乱石中找出包裹,看了一眼仿佛失魂般的司马舞祈,摇摇头,跟在夏烁后面,向着银月城的方向走去。
司马舞祈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熟悉身影,突然弯下身子抱头低声哭泣起来。黑暗中,远远传来杜鹃鸟的啼鸣,和着司马舞祈的声音,仿佛一曲凄婉的歌。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司马舞祈渐渐止住哭泣。她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绝不罢休的坚毅光芒来。“回去就回去!过了今晚我再去找你!你以为我爹在银月城我就不敢去吗?哼!”
司马舞祈一咬牙,不情愿的往回走。走出去没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地面,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一枚玉色的花朵静静地躺在地上,修长的根茎散发出水晶般的颜色来。
好漂亮!司马舞祈暗暗在心里嘀咕到,伸手把花朵拾了起来,然后继续往回走。
漫漫长夜,却在弹指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在森林中待了一宿的两人,又开始向银月城奔去。
“舞祈一心向你,你怎么忍心说那种话?”一个声音不满的问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另一个声音略带惆怅的答到。
“你……”
“好了好了,我也是为她好。我一直都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你不是不知道。”
“那你也可以说的委婉一点……”
“像她那般年纪的小姑娘心思单纯,你委婉一点,她根本就体会不到。不然我和你打赌怎么样,她肯定还没死心。”
夏烁和阿流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赶路,离银月城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快要穿过森林,靠近银月城的时候,一阵喧闹纷杂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大群人从森林另一侧走了出来,前行方向却是和夏烁两人一致。
夏烁和阿流同时被人群中两人所抬的担架吸引,一眼望去,却同时面色一寒。
担架十分简陋,其上,一道满身鲜血的身影静静地躺着。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看起来应该是年轻男子,面容却难以辨认。几道巨大的创伤触目惊心,上面密布暗红色的结痂。而其身体,也破烂不堪,仿佛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一样,甚至连一条手臂也不翼而飞。
夏烁叹了口气,忍不住上前询问了一番。
领头的是个魁梧的汉子,身材高大,一身粗布衣服,腰间别着一把斧子,一看就是生性豪爽之辈。
果然,汉子只是略一思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原来这群人都是赶早进入林中砍柴的樵夫,却不料行至林中,发现了这具尸体,于是就结伴抬了回来。“看打扮应该是马员外家的公子,马如龙。”汉子惋惜的说到,“马公子虽是独子,却并不像某些公子哥那样目中无人,骄奢淫躁。看见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会亲切打招呼,热心行善。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夏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却一下看见尸体胸口处露出的一截木簪,木簪之上,一轮弯月正散发着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细微光芒。
“原来有人发现尸体,护住了残魂吗?”
夏烁看了看阿流,阿流点点头,说到:“如今残魂已然不在,大概已经投入轮回了吧,却是行了一桩善事。不然这世间又多了一道不散冤魂。”
樵夫们显然不懂这些。夏烁与对方略微交谈了一阵,便结伴走向银月城,一路上倒是把银月城的情况了解了十之七八。毕竟,一座城池之中,最了解的人永远都是那些身处底层的普通百姓。
“就此别过!”夏烁和阿流对着一干人等郑重道。
对方也客气回礼,匆匆向城中马员外的府邸走去。
夏烁和阿流两人则是缓缓穿过闹市,向地处安静地段的云氏医馆走去。
行至一处偏僻巷道,一位乞丐打扮的女子从另一侧走进了夏烁和阿流的视线。女子头发杂乱,脏兮兮的脸庞看不出容貌。而前方不远处,一口水井清晰可见。大概女子是想要去这无主的井边梳洗吧。夏烁和阿流不禁这样想,毕竟女子天性爱美。
女子脸上没有表情,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大汉突然越过夏烁和阿流,走了上去,冲女子猥琐一笑:“小娘子,大爷最近手头有点紧,可否借几两银子花花?”“没有!”女子停住步伐,冷冷道。
“小贱人,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清清楚楚看见你从云氏医馆出来,想必又在城外找到了什么药材,拿去换了银子。今天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大汉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阴险的看着女子,“不然,小心我财色都不放过!”
“你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行这等禽兽之事?”却是阿流看不下去了,出口怒斥到。
女子听到阿流的声音,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阿流一眼,却并没有求救的意味,依然是冷冰冰的目光,甚至,多了一丝不屑。看到大汉的注意力被阿流吸引,她突然拼命朝一处无人的小巷跑去。
“呸!你算什么东西?”大汉不耐烦的骂道,一转眼发现女子逃跑进了小巷,连忙追了上去,同时恶狠狠的警告阿流:“你小子别多管闲事,老子可是秦家的人!就算是奴才也不是你们这种人惹得起的!”
“……”阿流突然语塞,“他这是在说自己其实是奴才吗?”
“……大概是……”夏烁不确定的答到。
“算了,快去救那女子吧,管他什么秦家不秦家。”
“嗯。”夏烁肯定的回答到。
说话之间,一声惨叫突然传了出来。两人连忙奔向巷口。然而,待他们看清状况之后,却都突然怔在了原地。
无人的小巷中,女子正慢慢的把一把寸许长的匕首从大汉胸前拔出,鲜血溅了女子一脸,女子却毫不在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隐约透露出一股兴奋的色彩。看到夏烁和阿流两人呆呆站在巷口,女子把脸上鲜血一抹,微微一笑,“妾身夜心晚,见过两位公子。”
夏烁和阿流看着女子略带慵懒的笑,看着女子被鲜血染过变得白皙透红的脸庞,脑海中一时竟想不起其它,只觉一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