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吧,总不能真的困死在这里。”雾狐悠悠地说,“向前走说不定还能发现雾气的尽头,傻站在这里就真的要等死了。”
一行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便一齐向前走去。只有君洛,因为提议被拒绝的原因,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一个人落在后面。
雾气浓厚,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人落在后面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去叫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总之就是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
“反正他神通广大,遇到事也不怕。”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着。
罗维走着走着往后看了一眼,君洛的影子已经在雾气中消失不见了,他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反正打开第五星域也不是他的目的,便什么也没说。
就这么默默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任何异动,而白色的浓厚雾气也没有要消失的征兆,反而更加严重,已经快要到达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眼看天就要暗下来了,却仍然是浓厚地在众人周身飘着。
罗维忍不住抬起胳膊,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发现,一个多少有些荒诞的猜测在脑海中形成,也许这雾气并不是真正的雾气……虽然无稽却不是没有可能。
而其他人,也许是思维都陷入了桎梏之中,好像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说是不说?说了,也许众人就此逃过一劫,但同时也离第五星域的开启更进一步。不说出来,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阴谋,会产生什么后果,也许连自己的命也要赔上。罗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地走着。
天色越来越黑了,罗维忍不住抬头看夜空,却被浓厚的白雾挡住视线,看不见自己平时所熟悉的月亮。
他安静了一瞬,带着浓郁寒意的夜风拂过头顶,能感觉到几根不服帖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来。
他突然犹如醍醐灌顶般想通透了。
横竖人活的不就是一个“心”字么?放弃自己一条命,也许今天这一行七人就全部送命在这里,不会再有这么多妖族人集体前往第五星域,也不再会有人把第五星域的所在地通知妖族。
而这一切,只要自己不多嘴就行。
挽救全人类。听起来挺玄,但罗维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伟大,只不过是不愿意一些自己在意的人身陷险境而已,这些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扶风?自己的亲生妹妹,背负着前所未有重任的少女,一旦妖界大军进入人界,庆女皇必定是他们首当其冲的目标,只要人类的帝王还活着一天,妖界就无法让人类真正地陷入分崩离析、群龙无首的状态,这点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这个哥哥,难道能做到一半就不管她了?
宗政?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一直到在定南书院第四星域的那次见面。宗政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放过了自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能让他陷入妖界大军入侵的危险之中?
钟灵?她对自己用恩重如山来形容也不过分,陪着自己度过迷茫而浮躁的少年时代,还三番两次地相救,知恩图报难道不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东西?
家里的老仆人,摘星,路院长,甚至是一些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在自己的妖族身份还没有显露的时候,他们都给予过自己最简单的温暖。那一张张熟悉不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即使现在有许多人厌弃身为妖族的自己,但能因为他们,就把那些真正对自己好过的人视若无睹么?
人总归是活一颗心吧,只要心里舒服了,活不活着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司言,襄音。罗维的目光掠过这两个人的背影,他们虽然只在自己前方一米处,但也已经非常看不清楚了,罗维只能看见司言的黑衣服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能支开他们就好了,自己死不足惧,但他们的性命要保住。
只是应该怎么做?他还不知道这诡异雾气伴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支开他们是救了他们一命,还是把他们陷入更大的险境之中。这一切现在都只能靠自己的脑容量来推导了,但罗维丝毫不知应该向着哪方面发力思考,不由陷入了混沌却焦急的状态。
“襄音前辈,司言,能陪我一下么?我内急。”司乐的声音,突然从雾气里轻声细气地传来,语气吞吞吐吐,充满犹豫。
罗维一怔。
襄音答应了一声,语气有些诧异但并不反感。只有司言不耐烦地说:“叫我去做什么?司乐,你该不会是昨晚冻得发烧了,脑子不好使了?”
“来之前,他们不是说,要互相照应吗……”司乐的声音弱弱地飘散在风中。
司言“啧”了一声,但仿佛是被说得哑口无言了,只好不耐烦地一转身,和襄音、司乐一起往旁边走。
“等着我们回来!”襄音不忘嘱咐一声,棕色头发在雾气里一扬,旋即消失了,三道不同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剩下的只有罗维、司蔻和雾狐三人,停住脚步在原地等着。
为什么司乐会突然把襄音和司言带走了?罗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一转这个念头,就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发生,还是说……这其实不是凑巧?
罗维想了一会儿,自己摇了摇头,排除了司乐故意为之的可能性。这样一个小女孩,不会那么神奇的,她要是真的能看穿别人的想法,让别人还怎么混?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看穿了,她是妖族人,所作出的反应应该是保护妖族人才对,不会单单带走襄音和司言。
只是巧合而已。
罗维心中忍不住地想,最好再走得远点,最好不要回来,有什么危险的话,只要自己三人和君洛能死就行,不用波及到他们。
如果,一切真的都如自己所想,自己一行人很有可能是进入了人类布下的圈套,现在处境非常危险。而自己选择闭口不言,也许正是改变人类世界命运的契机。因为只要自己和君洛、司蔻、雾狐三人一死,襄音肯定是不会再继续这次行动了,单司言和司乐两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第五星域在哪里了,也没有了自己这把打开第五星域的‘钥匙’。
到那时,不会再有人把第五星域的所在通知妖族,妖族要重新“制造”一个像自己这样身带星光图录,并拥有打开星域能力的人,还要重新定位第五星域,人类世界至少能多保住几十年吧。
几十年也行。罗维有些自私地想着,几十年以后的人类,跟我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罗维假意提议:“把君洛叫过来吧,老是分散着走不太好,遇到危险也没法照应。”
雾狐和司蔻都没有吭声,罗维知道他们脑袋里肯定都在转同一个念头:根本就不是怕君洛碰到危险,而是怕碰到危险没有君洛照应!
君洛,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用的。不管他们犹豫多久,最后还是会把君洛叫过来。
“你去啊。”雾狐懒洋洋地说。
“我不去。”罗维果断拒绝。
“唉,维哥哥不能去的,他可是我们的宝贝,没有他找到第五星域也没有用。”司蔻在雾气里晃了两下,好像是在摇脑袋,很无奈地说,“还是我去吧。”
罗维看司蔻拔腿就往回走,不禁干咳一声道:“你就非得用这么落后的方法?试着联络他啊,用你们那个透明的小球什么的。”
“联络他有什么用?”司蔻干巴巴地说,“和你说句实话吧,我们在说什么,他肯定都听得到。光能听到,他不过来也没辙,只能把他拖过来。”
“已经走了三个人了,再分开岂不是找死?”雾狐道。
罗维不由心道:你要我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分开是找死?还不是看我不如司蔻有用。
“那一起去叫他好了。”司蔻道。
“另外三个人回来,找不到我们。”雾狐没动。
司蔻无奈道:“这雾,真麻烦!烦死了。”
雾狐在雾气里动了动,好像在伸出手试雾气的触感。他慢吞吞地说:“我总觉得这雾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司蔻不由问道。在很多方面,她都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因为她总是能接下别人的话题,不像君洛,听到这么一句话最多只会哼一声。
雾狐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其实可能压根就不是雾?”
罗维心说,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不和你们说而已。他站在一边不作声,心中思索着,如果他们也想到了自己所想的那一点,会不会就此作出防备,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
只不过,雾狐究竟有没有想到呢?罗维决定再听听看。
司蔻道:“当然啦,也许这是毒气,我们早就中毒了。”
雾狐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是什么?”司蔻悻悻道。
“你把手举起来,举到眼前,越近越好。”雾狐说道。
司蔻依言而行:“然后呢?”
“盯着它看。”雾狐说。
五秒之后,司蔻没好气道:“看了,怎么了?也没长出花儿来。”
雾狐叹了一口气说:“小妹妹,你是真的不够聪明。”
司蔻一听就火了:“你怎么跟那个大金毛似的,莫名其妙!”
雾狐说:“你能看清楚自己的手么?”
“看不清,怎么了?”司蔻气冲冲道。
“拿到眼前也看不清?”
“那很奇怪吗?你不也是这样?”司蔻跺着脚,“不就是雾气太浓了吗,又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啊!”
司蔻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随之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了?”雾狐慢悠悠地说。
“难道……”司蔻的声音已经变得闷闷的、模糊不清了,好像是用手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