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宸翻了个白眼，只当没看到这回回要上演的心有灵犀的戏码，若不是知道莫离丫头是万万不可能对白涟动情的，他大概这会得吃好些干醋了。
难怪上午如风执意要莫离丫头戴上那镯子。
即便心里清楚这会不该是儿女情长小家子气的时候，花宸还是没忍住视线绕过独孤凌瞪了白涟一眼——自家媳妇凡是碰上解决不了的事先想到依靠的都是另一个男人，这算哪门子冤孽啊。
相比花宸的郁闷，莫离并没有对于自己这样依赖白涟觉得有什么不妥，强大变态如白涟，不就是用来当坚实的后盾的吗？
在场五个人各怀心思，有好的，有坏的，有此时此刻该有的，也有完全跑题了的，除了莫离和花宸，比如，还有独孤凌……
独孤凌若有所思看一眼自家徒弟，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厚，但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只看脸上的神情，他就大概能猜到这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比如现在，八九不离十和那叫莫离的丫头还有白涟有关。
白涟，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生的杂种。
“还真是什么样的爹有什么样的儿子。”独孤凌冷笑一声，突然出口。
他这突然蹦出口的话让莫离和花宸都愣了一下，白涟和如风倒是没什么反应，若是平时，八卦如花宸必定会追问一句，“这话什么意思？”只是今天时机不对，追问的对象也不对。
没有人接独孤凌的话，尤其是他话里那位主角，白涟只挑了下眉以此表示他知道独孤凌说的是他和他那不知道是谁的爹。
说起来这世上恐怕只有独孤凌知道白涟的亲爹是谁了。或许那亲爹也知道，只是若知道，为什么这二十多年来那位都没来找过洛清秋母子？
白涟那么想找出自己的生身父亲……
莫离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弄错了一些事，比如白涟对独孤凌的恨……白涟真的恨独孤凌？渌澜谷那六十几条人命对白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莫离皱眉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那人，她看不懂白涟今天这唱的是哪出。
好吧，她从来就没搞明白过白涟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离回过神来时，里里外外依然没个人吭声。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能控制脾气的，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可即便如此，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大概因为这些人里她才是最恨独孤凌的吧，有关杜锦谦的，有关渌澜谷那些相熟之人的，还有来自于这个身体真正主人的，对独孤凌刻骨的恨。
这恨刻入骨血，仿佛被另一个灵魂牵引着，独立于她的意识之外，叫嚣着要将独孤凌千刀万剐。
大概是她带着恨意的视线太灼人，独孤凌突然结束与白涟的对峙，转头朝她看来。
莫离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情绪，那刻骨的恨意自然也被独孤凌看了个一清二楚。
要笑不笑的一声冷笑。
莫离之后回想起来，才想明白当时看到独孤凌那个冷笑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感。真是……把自己徒弟教的除去心肠没有当师父的那么歹毒，几乎一个德行，还好意思吐糟人家二十年没见过面的父子。
然而眼下……
面对独孤凌的冷笑，莫离恨不得拿下腰上的软剑，然后在这人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
然而。
这终究也只是想想。
她终究还是莫离，不是杨歌儿。杨家的债她是一定会替杨歌儿讨回来的，这是她欠杨歌儿的，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拿到解药，杜锦谦的毒不能再拖了。
莫离下意识又要去看白涟，对上白涟笑得高深莫测的目光才猛然想起这位现在也靠不住。
怎么办？
她脑袋里蹦出这三个字，也只有这三个字。
.
莫离还没相出法子，独孤凌那里倒先有了动静。白涟猜的没错，洛清秋那个镯子看来是真的对独孤凌很重要，独孤凌不止被引来了，还在这场看似荒唐的拉锯战里率先败下阵来。
先沉不住气的总是要吃亏的。
莫离是事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少主并不在乎那个姓杜的小子的性命。”独孤凌冷笑一声，将瓶子里余下的药丸悉数倒了出来，然后将瓶子砸到地上，上一秒还完好的东西转眼之间被摔了个稀巴烂。
白涟含笑点头，“自然是独孤前辈的命比较重要。”
莫离看着独孤凌被噎住非常不好看的脸色，算是明白过来花宸明明嘴巴那么毒却从来没吵赢过白涟的原因了，除了碍着白涟的身份和威严，还有一部分原因恐怕是因为即便无所顾忌，他也未必真说得过白涟。
然而现在并不是好笑的时候，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她预想的一样，独孤凌下一秒的动作让莫离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独孤凌说到做到，将手心里剩下的几粒药丸全数化成了青烟，自掌心升起，逐渐消散于空气中。挥一挥衣袖，当真是什么也没留下。
“既然如此，那就如少主所愿。”嫌不够，还补了这么一句。
莫离似乎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蹦哒”一声，断了。
抽出腰间的软剑，正要提气刺上去，一只手如早有所料一样准确扯住了她提剑的手腕，力度也控制的刚好，多一分会弄疼她，少一分会被她挣开。
“放开。”
莫离没看花宸，花宸却看着她。
见拉住自己的人丝毫没放手的打算，莫离只得转过脸瞪他，“我说，放手。”
她瞪大眼，让自己显得凶巴巴的。
花宸认识她十年，哪会不知道她其实根本不会真的凶人，连学都学不像。花宸摇摇头，“再等等。”
还等？
解药已经没了，难道还要纵虎归山？
莫离不想跟他吵，毕竟现在的结果也不是他造成的。想了想，索性另一只手也用上了，想要拉开扯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边拉一边说，“我知道你和他有师徒情分，但我和他没有师徒情，我有的只是自己相识十年比亲人还亲的人即将丧命的不甘和仇恨。”
原本怎么都拉不开的手突然放开了她。
花宸叹口气，“在你看来我就那么不可信？”
其实也不是……
莫离刚刚说那些倒真不是觉得花宸不可信，她只是觉得她和花宸对独孤凌的仇恨毕竟是不同的，她身上背负着太多，只杨家那几十口人命，她今天就绝不能放任独孤凌活着走出这家客栈，何况还有杜锦谦……她当年千辛万苦救下的人凭什么叫别人要了命。
他们两人搞出那么大动静在场包括独孤凌在内的其他几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莫离本来是想要趁独孤凌的注意力在白涟那来个出其不备的，就算杀不了独孤凌，在他身上捅个窟窿也好，至于独孤凌会不会反要了她的命她倒不担心，花宸不会看着她出事的，再不济也还有白涟，白涟也不会看着她丧命的，至少绝不是今天死在独孤凌手上。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自私，可这债她今天总归是要欠下的。“得了，现在捅个窟窿也不行了。”莫离暗自嘀咕一句，并没回花宸话，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和花宸争论这种问题，也不想去解释什么。她实在没这个心情。
莫离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独孤凌，想起这一年来的风风雨雨，又想起十年前杨家那场大火。若是没那场大火，杨家就不会灭门，她也不用出逃，也不会遇上白涟，救下杜锦谦，认识如风和雪暖，还有，花宸。或许杨歌儿的死也是独孤凌一手造成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独孤凌才是和她的命运牵扯最深的人。
呵，她是不是该好好感激下这位？
莫离看着独孤凌，紧了紧手中的软剑。被她这么仇视着，独孤凌其实有些莫名，倒不是他觉得莫离恨他有什么不对，只是……独孤凌活了半辈子，自认已看遍形形色色各种人，一个人对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除去白涟那种藏得太深的，大多他都是看的出来的。何况这叫莫离的丫头脸上眼中的恨意本人也没有要掩饰的意向。他并不在乎这个小丫头恨不恨自己，想不想要自己的命，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的恨意会那么强烈，自见到他第一眼开始眼中就充斥着恨不得将他拨皮拆骨的仇恨，那时他还没毁去那些解药。
独孤凌盯着莫离的脸蹙眉仔细看了会，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她，“听说你是六岁时在遭人追杀时被救下随后进渌澜谷的，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原来的家在哪里吧？你爹娘的名讳是什么？若是我旧识，兴许我能看在他们的情面上往后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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