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闻言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我家小姐素来体弱,刚才又将吃的药都吐了出来,许是这个缘故吧。如今您看着如何是好?”
大夫常年给各府的家眷看病的,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见香雪不说,只道是秦府家事也不便问下去,沉吟半晌,说道:“如今我便给二小姐换一副药吧,吃下去且看效果如何。只是千万要记得,不可再动气,静心调养方是上策,比吃什么药都好使的。”
那大夫欲写了药方之时,正看到桌上的药,摇了摇头,提笔欲写,又忍不住放下笔说道:“这些药都是温厚补气的,虽说能开胃养神,但是二小姐中气已足,眼下当以理气通脉为要紧,这些药还是不吃为好啊。”
香雪听了这话,心下一跳,连忙问道:“这药原是我看着还对我家小姐的症候才寻来的,听您这么说,吃了可是对我家小姐有害的?”
大夫摇了摇头,笑道:“这位姑娘不必担心。姑娘不通药理,只是看着能开胃养神的遍寻来了吧。说句实话,贵府小姐的病,还是从气上来的,郁结於中不得化解,这些药倒是以补气养神为主的,并不对症,还是收起来吧。”
等大夫写了药方,香雪拿了诊金交到那大夫手中,额外又多了三分的赏钱,命人将大夫好生送出去。
秦浣已是一挥手拉开了床帐,看着桌上秦湄送来的药,气咻咻的说道:“我当她怎么那么好心!还来看我的病,分明是来看我的笑话!”说着胸膛起起伏伏的,两颊更是红润如擦了胭脂一般。
香雪连忙劝道:“二小姐千万别再动气的,大夫也嘱咐了您的身子要以静养为要,不然这苦药吃下去可不都白吃了!”
秦浣哪里听得进去,两手捂着耳朵尖叫道:“扔出去!把秦湄送来的通通扔出去!别让我看见!”
香雪见状只得将桌上的药都拿了出去,吩咐香盈将大夫新开的药煎上一剂来,将人都远远地打发走了之后,自己进屋来劝慰秦浣。
见秦浣还是气鼓鼓的样子,香雪复又劝道:“二小姐,无论如何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眼下老夫人对二小姐已经有些淡了,朱氏还跪在佛堂里呢。二小姐也要为自己打算啊……”
秦浣将香雪的这几句话听了进去,自己也知道朱氏是指望不上的了,连带着祖母有些不待见自己了。思及此处,秦浣又是对秦湄平添了一层恨意,心里想着若不是秦湄,自己必将是被秦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这次这么好的计划,偏偏被秦湄从中作梗给毁了,叫秦浣如何不恨?
不过万幸父亲还是疼爱自己,每日都要过来看的。只要自己牢牢地抓着父亲的宠爱,早晚有一天,能将秦湄压下去!
秦浣虽是病了一场,争强好胜的心却是没下去半分。
杏浓兴冲冲的跑进秦湄的屋里笑道:“果然不出大小姐所料,那大夫前脚刚走,后脚二小姐就叫人把送过去的药都扔出来了!”
章嬷嬷淡淡一笑,故作叹息道:“可惜了那些好药啊,都是今年新配的呢!”
秦湄轻蔑的一笑,说道:“也没见过嬷嬷这样心疼东西的。”虽是笑着,可那笑意也不过是浮在嘴角罢了,不曾入得眼中去。
秦浣终究还是静下心来调养好身子,借着大病初愈自己仍是弱不胜衣的模样,在秦老夫人面前哭求。秦老夫人见事情已经过去,也是存了息事宁人之心,见秦湄也不反对,在朱氏在佛堂里呆足了十五天后终于将其放出。
朱氏此番吃足了苦头,每日里忍饥挨冻的,容色憔悴了不少,经好似老了十岁一般。秦正则本来爱其颜色,如今看着朱氏如黄脸婆一般,更不愿她在跟前伺候了,每每只是叫了莺儿或鸢儿。朱氏再想像往日里殷勤小意的伺候秦正则也是无法,恨得几欲咬碎了满口的牙,每日将精神全都放在如何调理自己的容貌上,盼着容颜恢复能再得秦正则的宠爱。
秦湄帮着秦老夫人,专心料理家事,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和林氏一起打点府中事务的。二人正一起看着府中采买的账本,秦湄觉得有些口渴,抬头一看屋里也没个人伺候,不由得有些奇怪,扬声唤道:“杏遥!杏遥!”
林氏连忙说道:“大小姐要什么?我去就是。”正说着,听着院子里杏遥答应了一声。
秦湄笑道:“没事,让她去。”接着扬声说道:“杏遥去泡壶茶来。”
不多时,杏遥端了热茶进来,说道:“大小姐,茶来了。”
秦湄听得杏遥声音有异,又疑惑的看了一眼:“你怎么了?哭了?”
杏遥本来已经悄悄地重新上了脂粉,就是怕秦湄看出来。听秦湄这么一问,眼圈还是红了,当即跪在秦湄面前,哽咽道:“今天……今天庄子上的德福的老子娘来说,要我……还说已经回过主子了,我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眼泪已经是滚滚而落。
“你先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事?”秦湄命杏遥先站起来,转过头来疑惑道:“德福是哪个?他老子娘又是什么东西,平白无故的敢要了我身边的人去?”
林氏略一思索,说道:“德福是城外庄子的一个庄头,他老子来旺是府里专管出门车马的管事的,也是咱们家的老人了,只是……只是听说这德福不是个争气的,仗着他老子的脸,在庄子上作威作福的,吃喝嫖赌无所不会……”
秦湄听林氏如此说,已经拿帕子捂了嘴,眉头也皱了起来。
林氏连忙说道:“都是奴婢的不是,没得说这些让大小姐污了耳朵。”
“你今年多大了?”秦湄问道。杏遥忍住哭意,垂首道:“过了八月份就满十七了。”
秦湄一笑,说道:“你放心,此事有我给你做主,不用担心了。”
杏遥得了秦湄的话,给秦湄磕了头就退出去,林氏也跟着寻了借口走了。
秦湄轻轻摸着供着的鲜花冷笑,刚算计完她,现在又来算计她的丫环。若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还怎么护着自己?!
晚间在秦老夫人那里用了饭,秦湄故意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当着秦老夫人、秦正则和秦浣的面说道:“孙女近日里听说一件事,原不该孙女多嘴的,只是……”秦湄顿住,有些为难的看了左右一眼。
秦老夫人会意,屏退了伺候的丫环,秦湄方才将杏遥的事说了。末了问道:“杏遥说,那来旺和来旺家的口口声声地说已经回了主子,孙女是杏遥的主子,却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回了谁?虽说孙女现在的身份,不应该管这些事,但毕竟杏遥伺候了孙女这些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含混过去。”
秦浣听了秦湄的话,心中老大的不乐意。她见上次一计不成,悄悄地派人去撺掇了来旺两口子,说了杏遥的许多好话,又极力的夸赞来旺是府里得脸面的老人,把个来旺碰的飘飘然,竟是非把杏遥娶进门不可了。
秦浣想着杏遥不过是个丫环,纵使是秦老夫人,也不能为了个丫环让自己没脸,因此捋一捋头发,笑道:“我听说来旺的儿子德福,是咱们家一个庄子的头,来旺又是跟着父亲的,这倒是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也不算辱没了杏遥。”
不等秦湄说话,秦老夫人已经是撂下了脸,沉声道:“二小姐刚才说的都是什么?!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儿满嘴里都是什么话?!”
秦浣自知失言,连忙站起来分辩道:“孙女失言了……孙女也是听人说的……”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自然是将“听人说的”的罪名落在了朱氏头上,说道:“闺阁中的女儿,最要紧的是什么你要知道。虽然都是家里人,你更要好好地珍重才是。整日里就知道跟着没规矩的奴才瞎胡混,你这样子怎么给你找人家?!你也应该多和你姐姐学学,以前你姐姐脾气那样急,现在还不是稳稳当当的大家闺秀?”
秦正则也对秦浣冒冒失失的话有些不满,说道:“你以后少出门瞎逛,在房中做做女红看看书,好好养一养你的性子!”
对着秦老夫人和秦正则,秦浣自然是不敢顶嘴的,涨红着一张脸领训。
半天没出声的秦湄突然说道:“孙女记着自己以前也是有些毛躁的,多亏祖母将章嬷嬷给了我,事事在一旁提点着,如今倒比以前稳重了许多,可见都是章嬷嬷个功劳。”
秦老夫人点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看着秦浣说道:“明日就让夏嬷嬷去当你的教引嬷嬷吧,夏嬷嬷是积年的老人了,你跟着多学学规矩。”
秦浣不敢推辞,只得应了下来,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
秦湄一声也不多言语,看着秦浣的样子心里冷笑:想要动自己的人,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章嬷嬷和夏嬷嬷是老相识了,无意间和秦湄叹道:“夏婆子这个人,整日板着一张脸,规矩又是极严的,难怪二小姐很是不满呢。”
秦湄将手中的一朵鲜花抛在一边道:“哼,还真是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你去劝劝夏嬷嬷好了,既然人家不领情,何必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