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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雁回

雁回城是南燕国北方的一个城池,早些时候南燕疆土还没到迦亚森林时,雁回城就是个军事要塞,专门抵御北方的土着居民和野兽等,城牆建得又长又坚固,更早以前,还跟其他城池的城牆连成一片,绵延将近一百公里,是早期南燕国最重要的防御重镇,不过因为领土的扩张,加上北方野兽也鲜少前来骚扰,所以雁回城的军事地位直线下降,就连号称铜牆铁壁的城池也因为缺少维护而显得有些破损,而雁回城主的地位也不如以往,造就如今雁回城的冒险者工会分会长得以和城主分庭抗礼的趋势。

这样的城牆自然是挡不住规模庞大又来势汹汹的兽潮,蓝幽也明白这点,也从没寄望过雁回城的城牆。

雁回城内城的结构也有些特别,如同城内两大强权的对峙,雁回城的城东盘踞着整座城市的行政中心──城主府,与之交相辉映的是南雁国北部的商业和资讯枢纽──城西的冒险者公会雁回分会。就高度而言,城主府显然略胜一筹,但是就佔地来说,冒险者公会却明显超过城主府的。

虽然雁回城的军事地位不再,但是却因着北方迦亚森林有不少稀有魔兽、药草出产,而南雁吞下北方的领土之后,入林捕猎不像以往要避着当地居民和土着,冒险者公会的势力也因此以雁回城为据点向着北方延伸,许多冒险者、佣兵甚至商队开始来往雁回城,倒是让雁回城比以往繁华,尤其冒险者公会附近,俨然成了一个热闹的商业中心。

蓝幽、小九和百里熙一行三人就这麽凭空出现在城西的一条阴暗小巷裡,巷子外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却没人关注这条泛着食物腐烂酸臭味的死巷裡发生什麽事。

蓝幽脚一落地便匆匆地朝小九和百里熙吩咐道,语速非常急促:「你们先通知这个城市的掌权者,让他们做好兽群来袭的准备,记住,是兽群,不是兽潮……剩下的那些人会知道该怎麽应对,你们通知完后,就不要掺和他们的事了,找个地方待着,别出城,也莫要走散了,等我事情忙完自会来找你们……」

说到此处,蓝幽偏头略略估算了下,方才又开口续道:「嗯……应该是傍晚,我最迟今日傍晚就会跟你们会合,到时候你们想知道什麽我都会解释,现在就先别问了,正事要紧,听懂了吗?」

虽然这是嘱咐两人话,可是蓝幽最后一句听懂了吗却是对着小九说的。

见小九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蓝幽便放了一半的心,道:「那小心安全,下午见。」

「下午见。」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话音一落,蓝幽的嘴角就略微勾了勾,也不再多说些什麽,身形一扭,人就又凭空消失了。

「小九,我们现在是要兵分两路吗?」百里熙见小九并不行动,只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便试探着问道。

「哦?」小九的思绪被打断,便也不想了,反倒挑着眉毛,一脸兴味的瞅向百里熙:「你怎会这麽想?」

「唔……这样应该比较有效率。」百里熙絮絮叨叨的道,还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好处。「二来,小九你的出身高,城主该是会接见你才对,至于我,大概就只能在冒险者公会那边说得上话吧……」

百里熙说完,便看着小九,想知道对方的看法。

「你说的倒是没错,可是有几点你没考虑到。」小九颇感欣慰,百里终于肯动脑了,虽然思虑没那麽周延就是了。「你忘了我的身分吗?现在我还只是西大陆垮桑的九少爷,再者垮桑跟这裡可不太对头,城主对我高接高送是肯定的,不过恐怕听不进我的话。」

「还有,你觉得你会比我还清楚现在的状况吗?还是你觉得你能应付他们的诘问?」小九慢悠悠地反驳道。「而且,蓝幽也交代了,我们不能分散。」

「那……好吧……」百里熙偏着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小九说的话有道哩,自己确实想的太肤浅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嘛……」小九笑了笑,手指直指巷外巍然而立的雄伟建筑。「我们去那里。」

蓝幽仔细探查着雁回城的城牆,越看眉头越是止不住地皱了起来。

雁回城当初在建造时考量到军事防御的需求,所以在材料方面很是下了功夫。整个城牆採用砖石溷合砌筑的手法,一米高以下的城牆用的是山石来打的基础,而上半部则以青石砖为主体,所有材料用上石灰砂浆加上糯米汁的胶结材来黏接,当年竣工时还请了十位精通结界的智者替城牆再多加一层防护,不说那个年代,就是现在,以这样方式建造起来的城牆仍旧足以抵挡大部分的攻击。

不过在坚固的建筑也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半个世纪过去,结界的效力早就减弱不少,遑论因为疏于维护而变得老旧的城牆主体。虽说当初建造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不该毁损的如此厉害。可是战火的肆虐本就会让城牆寿命减短,结界也会因此而有耗损,加上近几年执政方的忽视,种种原因下让本来应该坚不可摧的建筑变得……脆弱的不堪入目。

当然这是以蓝幽的标准来说,实际上,如今的城牆抵挡一般的魔兽群还是绰绰有馀的,不过如果要抵挡兽潮……就连当年的城牆都办不到,更别说现在了。

好半晌,蓝幽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收回了笼罩在城牆上的精神力。虽说状况比他所想的还要差上一截,不过却没什麽妨碍就是了……

那麽接下来……蓝幽眯起双眼,将右手放到心脏处,嘴裡同时呢喃着,接着一道红光闪过,蓝幽的右手中便赫然出现了一柄黑濛濛、朴素异常的魔杖。

这柄魔杖就像一根被烧得焦透了的木棍似的,就连顶端镶的一颗没有光彩的透明水晶都显得魔杖的廉价、普通,但是如果细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通体漆黑的魔杖上用金银两色凋刻出了隐约的纹路,而魔杖的尾端也被刻意的设计成了尖形,能够稳稳地杵在地上不倒。

蓝幽用力地把魔杖往地上一掼,接着右手腕一抖,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就从袖中滑落自掌心,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忘自己的左手腕用力一画,鲜红色的血液顿时汩汩流出。这麽大一个伤口,蓝幽却面无表情,只有从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和紧抿的嘴唇才能看出他的隐忍。

蓝幽将左手悬在魔杖上的水晶旁,鲜血便沿着水晶光滑的表面流进镶嵌的沟槽,就这麽一动也不动的维持这个动作直到左手腕的伤口凝结,接着他又对着右手如法炮製了一次。

随着鲜血的注入,杵在地上的魔杖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原本金银相间的纹路被赤红的色泽取代,魔杖顶端的水晶虽然依旧没有光泽,但却出现了浅浅的银紫色在其中盘旋环绕,一开始只是浅浅淡淡的一缕色彩,却因为鲜血的注入,色彩逐渐变得明显,量也持续增多。

而与之呈现强烈对比的却是蓝幽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蓝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精緻的脸蛋泛着一抹青气,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略呈透明,显得单薄而脆弱,像脆弱的陶瓷娃娃般易碎。

当右手的伤口也差不多凝结时,银紫色的光芒已经佔据了水晶一半的体积了,魔杖上头的花纹也随着光芒的盘桓旋绕一明一灭,看起来特别妖冶。

蓝幽收回右手,身形却忍不住晃了晃,一阵晕眩感勐然袭来,蓝幽眼前一片漆黑,最后不得不扶住了杵在地上的魔杖,艰难的喘息着。

变严重了?蓝幽用力地闭上双眼,然后再度睁开,双眼使劲地瞠大。好不容易视野中的黑暗稍微减退了些,但是望出去的世界依旧模煳,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大致的轮廓。

手指沿着杖身下滑,最后停在中段握了起来,从发白的指节和手臂上浮出的青筋,才能看出这麽简单的动作下出了多少气力。

蓝幽用力地撑起身体,直到真正站稳之后,才鬆开握在杖身的手,将双手平举在胸前开始结印,嘴裡也开始吟唱起拗口的咒文。

这裡是维持城牆防御法阵的阵眼,当年驱动这个法阵的时候,不仅调动了十个高级以上和二十来个中级术士来保持整个法阵的魔力输出外,还动用了数十颗魔法水晶做为辅助,此外,当时城主还拜託了一位智者作为阵眼,掌控整个法阵的魔力架构及流向,但是现在却只有蓝幽一个人在催动法阵。

只见蓝幽的双脚随着咒语的吟唱而逐渐离地,从生机泉眼那吸收的大量生机在体内迅速转化成魔力,然后由上而下,以蓝幽的身体为中轴旋转盘旋,最后从蓝幽脚下灌入伫立在阵眼的魔杖。

魔杖顶端的水晶里头,银紫色的光芒也加速盘旋,狂暴的彷彿要冲破水晶壁,而杖身上的红色光芒也开始向下流转,带着磅礡如海潮般的魔力沿着阵法的图腾线条蔓延而出,整个城池的防御阵法开始启动。

此时,蓝幽分出一缕神念,将自己和魔杖周围逸散出去的魔力一一导回头顶,融入体内的魔力流,最后形成一个循环,以减少自身生机及魔力的消耗。

东大路绯罗的形状很是特别,像是一个直的八字形,或是两个水滴相接在一起的形状,中间的地方很是狭窄,而雁回城刚好就位于这个地方,相连的城池阻隔了南北两地,因此,如果在这裡拦住兽潮,南燕就不会遭受太大的损失。

一滴滴冷汗沿着蓝幽白皙的脸庞滑下,有些滴落至地上,有的则从锁骨进入蓝幽领子内,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似的,而原本漂亮地铁灰色眼瞳不知是否因为用力过度,外围开始泛起红色的光芒。

现在是正午时分,蓝幽咬着牙,加速法力的催动。

法阵已驱动百分之十。

在雁回城冒险者公会裡的三楼书房裡,一名扎着捲髮马尾,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坐在书桌后甩着飞镖玩儿。而他面前的牆上一张坑坑洞洞的纸被三五个飞镖钉在靶上,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依稀看见那张破烂的纸上透露出的讯息……

……捕捉飞行骑兽、幼兽……发布人……宰相东逢暘……

「叩、叩。」门外响起细微的敲门声。「大的,迦亚镇传来急报。」

闻言,黄筱眼睛一咪,「咻──」的一声,手腕勐地挥动,飞镖便凌厉的钉上靶心。

黄筱满意地看着千疮百孔的公文,这才懒洋洋地开口道:「进来。」

黄筱的声音就跟他的人一样,虽然有着女性特有的柔美,但是却带着低沉沙哑的味道,特别的英气,也特别吸引人。

「大的。」门外的人应声而入,先是恭敬的向黄筱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把手上的资料递到黄筱桌上。「这是迦亚镇传来的急报,另外,外头来了两位自称是蚕丛老人弟子的人,不知道您是否要见见他们?」

「蚕丛老人?」黄筱挑眉,看向来人。「有什麽证据吗?」

蚕丛老人是纳瓦冈着名的S级冒险者,此外更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能爬到的战皇级别的日系战士。传说中,蚕丛老人虽然是日系战士,但是却已经触摸到多数夜系术士可望而不可及的规则,成为当世少数能活到百岁以上的人类战士。最重要的是,蚕丛老人还收了不少弟子,除了还没出师的,每个徒弟至少都在东大陆佔有一席之地。

「他们拿出了这个。」男子拿出一枚方形玉珮,上面有着鱼和弓相交的浮凋。

黄筱接过玉珮,拿起来对着光线微微转着角度,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好半晌,黄筱放下玉珮,吩咐道:「把人给请上来,顺便准备三份餐点。」

「是。」男子微微俯首应道,然后倒退着步伐离开书房。

的确是蚕丛老人的信物,玉珮经过光照之后产生的那四个大的可怕的眼睛确实是蚕丛老人的特色。之前也听说过,蚕丛老人的关门弟子外出历练……黄筱双手搭在颔下思考。不过,蚕丛老人的弟子来这裡做什麽呢……

黄筱想了一下,想不出头绪后,才拿起刚刚被放在桌上的传讯水晶,在上头用手指虚画了一个符号。这个传讯水晶是每个冒险者公会分会必备的物品之一,以传达一些紧急或是机密的消息用的,看来迦亚镇那里出事了……

「叩、叩。」就在传讯水晶的讯息显形前,门外又传来声响。「大的,人带到了。」

「啧──」黄筱不耐烦的啧了声。怎麽事情都挤一块儿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极度烦躁不安的原因,黄筱的嗓音忍不住多了一股暴躁的情绪。

开门的是方才那名男子,而一前一后踏入书房的两人,前者是温文尔雅的东方青年,后者是娇小可爱的西方少年,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这两人正是百里熙和小九。

男子上前将餐点摆好后,朝三人微微弯了腰之后又退下了。

一等男子退出门外后,百里熙便上前一步,朝着黄筱拱手作揖道:「晚辈百里熙拜见黄筱前辈。晚辈如此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坐。」黄筱一摆手,指着书房中间接待客人用的桌椅,然后率先入座,冲着两人笑了笑。「我这裡倒不必如此多礼。」

见状,百里熙和小九都暗自鬆了一口气。还好,他们遇到的这个分会长看起来并不难缠。

两人客气地笑了笑,依言入座。在这种要紧的时刻,就连小九都显得分外有规矩。

「这你的吧?」黄筱把手中的玉珮推向百里熙后又道:「令师近来还好吧?」

百里熙笑着谢过:「多谢前辈关心,家师身体硬朗着。」百里熙想了想,他家师父让他滚下山的时候确实中气十足的很,说出来的话便越发肯定了。

「是吗?我几年前有幸见过蚕老,蚕老风采确实无人能及。」黄筱笑道:「那麽,你来找我做甚麽?是试炼的事需要帮忙吗?」

百里熙和小九的组合虽然没有肆虐过雁回城的地盘,但对于两人的事蹟,黄筱还是略有耳闻。

「确实是试炼的事。」百里熙眼睛一亮道。表情就差明晃晃的写着你怎麽知道了。

黄筱见状,饶是他现在心情烦躁也差点笑了出来。蚕老这小徒弟也太有趣了……

小九一看,就知道百里熙的脑频率又开始浮动了,连忙用力掐了一下对方的手,然后接口道:「是这样的,我们的导师在迦亚森林带我们实习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徵兆……」

迦亚森林?听到这个地名,黄筱的心脏勐然一跳,旋即他摆手止住小九的话头,翻出方才拿得的传讯水晶,迅速的在上头画下解封的符号。

传讯水晶上只有四个字,却让黄筱的呼吸蓦然加重。他握了握双手,尖锐的指甲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用剧烈的疼痛来维持脸上的表情。

黄筱看向小九,语气尽量平稳的道:「你方才提到迦亚森林?」

「是。」小九观察了一下黄筱的神情,随即又扫向对方手中的传讯水晶,漂亮的海蓝色大眼睛光一闪,道:「我们在试炼时,我们的导师蓝幽从一些现象发觉出迦亚森林可能有兽潮暴动。」

小九!百里熙一听小九提到兽潮,便使劲地朝小九使眼色。

小九轻轻地回捏了下百里熙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如果他没猜错,那位黄筱前辈刚才应该从传讯水晶中得到兽潮的消息,此时他再隐瞒实情实属不妥,那倒不如把正确的消息说出来。

「不可能,兽潮暴动的话,你们在森林裡一个都走不掉。」黄筱沉声道。「说实话。」

「是真的!」小九道:「今天的兽群异常暴动,甚至会主动攻击经过的冒险者,还有,我是中级低阶魔法师,但是今天我连低级的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不,应该说是时灵时不灵的。」

「时灵时不灵?」黄筱沉吟了半晌,復又问道:「你们导师的位阶?」

「我不知道。」小九一脸诚恳地摇头,不过他瞅了一眼黄筱的脸色后赶忙补充道:「但是,我和百里看过好几次他可以默发甚至瞬发高级魔法。」

瞬发魔法……那应该是高阶术士或是智者等级了……黄筱思索了一下,道:「你们导师呢?」

「导师把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又去救其他人了。」小九可怜巴巴的回道,像条被遗弃的幼犬似的,而百里熙则一脸懵逼地望着小九时行骗术,看在黄筱眼裡,就是一副因为失散而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前辈如果可以,能帮我们找他吗?」

「放心吧,事情没那麽严重。根据你们所说的情况,迦亚森林爆发的应该是小兽潮而已,虽然会影响中低阶术士,但对高阶术士来说,并没有那麽凶险。」黄筱缓和下语气,安慰般的道:「我会让人注意你们导师的,你们就先待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嗯,多谢前辈。」小九重重的点头,满脸的感动,演技逼真的就差掉几滴眼泪以示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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