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虽已穿透了山林,但清晨的薄雾却未完全散去,早木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大山就像才睡醒的婴儿,伸展着自己的懒腰,山林的生物已经开始为了生活而奔波。
山谷中传来轰的一声,惊起无数飞鸟,烟尘散去,出现在人眼前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一个不大的孩童,正拿着跟自己身高差不多长短的斧头伐木。这幅画面很荒诞,但却又是真实的存在。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孩童怎么会有如此的力量挥动那柄斧头,斧头高高举起,然后落下。粗壮的树木上就会落下一道伤痕,孩童很是专注,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目标。极目望去,他身边已经倒下了很多树木,但他却好像觉得远远不够,只是一味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怀中一阵耸动,孩童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只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珠从他怀间探出,然后是一个小小的头颅,紧接着整个身体都从林山的怀中爬出,四肢抓着林山的衣服攀爬,蹲在他的头顶,尾巴自然而然的束下,环视四周,口中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再向世间宣告她的醒来。
林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似乎极为不开心,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小手,抗拒着这一行动。林山感觉到手中传来温柔的触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是还不太习惯笑,显得有点僵硬,但毕竟笑了不是吗?
距离蓝无天收徒已经过去了两天,在这两天里,蓝无天并未找过林山,宗内其他人也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新师弟的存在,但是白云宗内大多都各行其是,并未显出太大的热情,或许也是因为白云宗内人数太少的原因,而林山在这两天里只是重复做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伐木造屋。
小狐狸在他工作的第一天就已经醒来,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小狐狸对林山极为依赖,将林山当做了依靠。
林山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把斧头,便将这作为工具开始建造自己的住所。只是一把斧头未免显得太过简单,因此进度极为缓慢,这是第三天,林山知道自己还要在大殿之中继续睡几晚上才能住进自己的屋子。
房屋还是原来的那片地基,此时周围已经摆满了木料。林山缺乏工具,又不懂建造之法,他只是想着将处理好的树木搭建起来,做出一个木屋。
他将木料两端弄成方圆枘凿的形状,将接触地面的那些树木狠狠地打入地下,其它的木料依次契合排列,现在的房屋已经颇具规模。
规模不是很大,只是三间屋子。给自己一间,给小狐狸一间,留下一间作为摆放东西的存在,虽然自己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总得准备准备不是。他只是反映迟钝,但并不笨。
小狐狸饿了,开始不停地挠着林山的胸膛,嘴中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林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打开袋子之后,林山伸进去一只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株形似人参的东西,其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小狐狸闻到气味之后,脑袋跟前肢都从林枫的怀中伸出,她在等待着林山的喂食,林山将那柱看似人参的物品慢慢放到小狐狸那毛茸茸的小手之中,小狐狸接过食物,下半身仍然躲在林山的怀里,只是嘴中在不停地进食。
这个袋子是一位女子交给他的东西,那名女子告诉他这里面有小狐狸一个月的口粮,若是她饿了,便给她吃这里面的东西。除此之外还交给了他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放着两套道袍,据说这是给自己换洗的衣物。
林山并不认识那名女子,他也不知道那名女子的姓名,只知道她是自己师傅的女儿。至于自己吃什么,她并没有说。
小狐狸吃饱之后继续躲在林山的怀中睡觉,而林山也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忙忙碌碌,似乎不知疲倦。
其实在历经天劫之后,林山的头脑要变得清明很多。那道进入他脑海之中魔狐的神识给了他很多知识,虽然其中还有很多完全都不懂,可他也没有必要去纠结那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就够了。就算化成了人形,可是他的本体仍然是一只蚂蚁,蚂蚁一般都不会动脑子地。
天黑了,天又亮了。今天是第五天,看着眼前快要完工的木屋,林山感到很满意。小狐狸从中探出头来,伸出前肢好像在比划着什么。她应该也很满意吧,林山在心中这样想着。
又是埋头苦干,在太阳尚未落山之前,林山终于将最后一块木料契合完成。那是一张床,说是床,其实也就是一张张木板拼凑而成。木板表面光滑而又平整,看着像是一个整体,也不知是何种木料,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环顾了一下几个房间,林山心中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就是自己的家吗?
今晚终于不用再睡大殿了,一宿无话。一开始林山本来是打算将小狐狸放在另一个房间的,可是每当自己将她从怀中取出放下的时候,小狐狸却总是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似是要留下眼泪来,林山虽然存在的情绪不多,但还是选择继续将小狐狸放在自己的怀中。就这样,一只蚂蚁怀抱着一只狐狸,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渡过了第一个夜晚。
天色已明,小狐狸却还未醒来。林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干什么才好。
以前的时间,自己跟着两位同伴只知道吃跟睡;在他们死去之后,自己只想着报仇;现在房屋已经建好,那么接下来自己又该做些什么才好呢?只是这种想法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林山,到大殿中来一趟”,蓝无天的声音直接在林山的脑海中响起。林山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脑中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段声音,但他知道这是足记师傅的声音,于是沉默着走向大殿。
大殿充满着沧桑与厚重的感觉,但气势却非常雄浑。两者看似矛盾,但却又这样出现在同一物体身上。大殿正中的一块匾额之上,有着三个大字:白云宗。
林山看不懂书法,但是他对大殿却并不陌生,以前的几天晚上,他都谁在宗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面。而如今,他要找的人正坐在大殿正厅之上。
看着端坐在上方的人影,林山弯腰行礼:徒儿参见师傅。
蓝无天不开口,林山也就一直不动,他不太会自己思考下一步去做什么,如果有人给他安排,帮他想的话,那样最好。
半晌,蓝无天才开口道:林山,你入我门下已经有几天了,我看你这几天已经建好了自己的住所,因此今日前来是问你想要修习何种法门?
林山还未及开口,却又听蓝无天道:我知你得到了魔狐的馈赠,但是狐族的法门并不一定适合你。我白云宗主修五行功法,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间相生相克,并无强弱之分,每一门功法都能使人登顶。今日我也不想你这么早就下决断,你可仔细思考一下,看看哪一种更适合你。
“师傅”
“嗯?”
“弟子想请问师傅:什么是修行?”
蓝无天一愣,似乎从未想到,林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略一沉吟,问道:难道魔狐留给你的记忆中没有给你解释?
“前辈留给晚辈的大多是一些生活上的事项跟修行法门,但是什么事修行,该怎样去修行,徒儿却并不清楚。”
得到这个回答,蓝无天思考了很久,盯着下方这个徒弟,身上肃穆的开口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什么事修行。
“你是谁?”
“我是林山”
“不,你不是林山。林山只是一个名字,那么,你,是谁?”
“我是一只蚂蚁”
“可是你为什么会是人形?为什么又会人类的语言?”
“我…….”
“因为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
“我,变了?”
“当你开启灵智之时,你的生命形态就已经改变,不再是一只普通的蚂蚁;当你打破天地间桎梏的时候,你的未来便有了无限可能;当你在经历雷劫化为人形之后,就代表着你进入了一个新的起点。”
“你可知你的变化源自哪里?”
“不知道”
“生命是造物主最神奇的创造,作为天地间最底层的生物,你确实没有其它能力,可是你却能吃,你能将吃下的东西转换为自己的力量,改变着自己的体质。你也可以将之称为掠夺,这是作为昆虫的技能之一,于是你不停的进食,不停地改变,不停地进化,当你体内的积淀到达一定程度之时,生命形态开始发生改变,从虫身化为了人身。”
“可是你的力量完全是靠吞食得来,当初你的心理又极度不稳,于是便有了天劫的存在,幸运的是你撑了过去,你成功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只普通的蚂蚁,你现在有着强大的力量,可以无限成长肉身。人体的构造乃是造物主最成功的杰作,一百零八窍、三百六十五穴,这些数字无一不暗含着天地大道,虽然人类的生命比较短暂,可这幅肉体却给了他们无限的可能。
“所以,在选择化形之时,最终的结果都是人类的身体,因为这幅身体能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希望。”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修行”
“你还不明白?修行就是强大自身,改变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你当初不停地吃,不停地从别处吸取力量,掠夺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修行;你与其它妖兽厮杀,在血与泪中成长也是修行;你扛过了雷劫,化形成功,这也是修行。修行本来就没有什么具体所指,它只是一种使自身变强的手段罢了。”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走上了修行的道路,只是你以前力量的来源与你的身体契合度不高,所以才有了雷劫的存在。而我们的修行方式则是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来壮大自身。”
“那样就不会有劫难了?”
“不,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去壮大自身,始终都是逆天行事,无论手段,不论过程,结果你都得接受天地的约束。”
“那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还要分那么清楚”
“因为循序渐进,打牢根基,总好过一味的掠夺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该怎样修行才算正确?”
“放空自身,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体内,灵气入体、淬炼自身,将自身看做一个小世界,将天地看做一个大世界,小世界与大世界之间来回旋转,学习大世界的样子来提升你的小世界,借用大世界的资源来建造你自身的小世界。这,就是修行!”
如一道惊雷,如当头棒喝,林山心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感觉隐隐间自己明白了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很淡,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抓住。
“师傅,徒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您:我们为什么要修行?”
“当你还是一只普通蚂蚁的时候,你死了,有人会为你伤心吗?有人会为你祭奠吗?”
“不会”
“当你的兄弟倒在你面前,当你不能控制自己身体而………..你心中的感觉是怎样的?痛苦?愤怒?还是其它?”
“当你被控制,而失去自由的时候,你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林山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握住了双手,那一道回忆是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那么我告诉你: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让自己变强,让自己的存在不在受到他人的威胁,让自己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这,就是修行的目的!”
林山呆住了,似乎这一切对他而言信息量太过巨大,他小小的脑袋还未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仍在默默地回味思考这些话语。
蓝无天似乎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也不看林山的反应,抬头望着天空,双眼露出思索的神色。只是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步才能算是真正得到自由呢?蓝无天不禁在心中向自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