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天。
头年年底《焦点访谈》报道疑似肺炎在广东传播,并未予以人们足够警觉,眼下从北京开始在全国蔓延开“非典”,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众志成城,抗击非典”的峥嵘阶段。
李晧芫本打算晚些时候返校,结果被“非典”这么一闹北京封城,计划全部打乱。一时间想走的走不掉,想进的进不来。长安街少了昔日窒息似的堵车,出门坐公交压根不愁找不到位置,车厢内除了司机,售票员,就是几个胆大的带着口罩出来办事的人。跟顶在每个人头顶的恐惧窒息比起来,往年春天频频骚扰京城的沙尘暴在“非典”跟前突然变得不值一提。李晧芫窝在家里看外边,如今所有生活在北京的人或许跟自己一个感受——就像被圈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罩里自由受限,只能通过电视新闻通讯等媒介获取外界情况,更可悲的是这种“隔离”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解除,久而久之,人就产生消极情绪。
有一段时间,李晧芫双耳仿佛失去听觉,安静下来,在心里听到更大的死寂产生的回声。
千里之外的淼宁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茗暄他们开课没几天就被校方勒令住校。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测体温,一旦发现有高烧者立即予以“隔离”,弄得人心惶惶,夜晚在宿舍里瞥护城河发觉就像一潭死水,阴森森的看着瘆人。随着“非典”事态扩大,校方的集中管理也饱受质疑,经常有学生翻墙离校险些造成人员伤亡,淼宁大学被有关部门通报批评,后来权衡再三,校方选择放假,开课时间电话另行通知。
水茗暄枕在昶翱手臂上,看着他疲倦的脸心里慢慢堆积出无限忧愁:回味昶翱刚才的表现,甜蜜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老是自己被他挑逗起来时,他又想到什么,结果一泄千里,他嘴上不说自己也知道是“她”。为什么她在昶翱心里有如此根深蒂固的位置?“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她你们之间就会是另一番情景了吧?”茗暄压着嗓子,漠然的移开昶翱的手臂,身体缩成团,宛如黑夜中绽放的红色花朵,浓烈神秘中压抑着厚重的死亡气息。
结束后躺在这张床上,水茗暄打心里就惧怕入眠,那样又会见到昶翱和另一个女孩子床笫之间的亲密画面。辗转反侧到深夜,她肩膀向上挪动了下靠着床头:“我很想知道我们的结局是你对我是失而复得还是我对她横刀夺爱?”
昶翱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原来你也没睡着。梦遗醒来的昶翱看着睡在身边的玉人最后时刻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功败垂成,教自己怎么甘心?昶翱下身点燃的雄心看水茗暄蜷缩起来只得就此作罢,想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原打算就这样闭着眼困了自然就会睡着,被水茗暄这么一问,终于试着在她身上直面个人情感:“我谈了不少女友,真正拥有的就只有你和她。”
“那真该庆幸能得到您的宠幸。”茗暄强颜出欢笑模样,瞳孔里泄密了内心的酸楚。
“我也是只个普通男人,没你想象的那么优秀。”昶翱继续为自己辩解。“我又没希望你当元首政要,要你那么优秀干嘛?爱一个人就是无条件接受他所有优点与缺点。”听水茗暄这么说,昶翱感伤的叹了口气“傻瓜。”
“你醒了?”茗暄转过头见昶翱闭着眼皮,然而眉头挤出的褶却不折不扣的出卖了他:你就继续跟我装。“如果你认为自己不够优秀,”茗暄粉团似的脸结出一层霜,仰面朝天,神情肃穆漠然。昶翱微睁开眼,难以捉摸她现在所想。“陛下,臣妾有生之年希望见到您君临天下那天。”昶翱顿时觉得后背像泡在寒潭中,冰入骨髓。
走过了早春的料峭,春风又绿了江南岸。
李晧芫一下又恢复了听觉,摘下耳机,揉揉耳朵,对这个世界重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