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书房里不再是毫不相干的两人各行其是,变成了一个画,一个看,一个绘者,一个观众。
又是几日,书房里变成了一主一仆。木木是主人,冀王是给她研磨裁纸打下手的书童。
“王爷!”铁杆慌张进来,打断了静心苑的安宁,“青阳公子来了!”
冀王微皱眉头,说:“清凉阁请!”
“不用!”青阳公子已然迈步进屋,看到了挥笔泼墨的木木,不由一惊,“木木!”她神采焕发,目光炯炯,迷人得很。
木木从画里醒来,盯着青阳公子好一会儿,突然惊叫道:“美男子!”
青阳公子有些失望,和刚才不说话的木木反差太大了,简直一个天使,一个凡子,一个优雅的淑女,一个不懂事的顽童。
冀王捕捉到青阳公子一瞬间的失落,唇角微翘,勾出一弯讥讽。
“眼前之人可是心中之人?”他问。
青阳公子已恢复常态,潇洒随便的很,淡蓝混纺衣角轻摆,剑眉飞扬,狭长眼睑越发迷人。他绕开冀王话题,自家行走般来到木木跟前,想欣赏木木的作品。
冀王随手拉过木木的图纸,在手心里揉成圆球,自然地扔进废纸篓里。
“木妃,专心写几个拿手的字如何?”
木木摇头,字不会写。
“听话!”冀王拿过笔写了个木字:“仿写这个字吧,木木的木字!”冀王耐心地哄劝,体贴备至。
正绘得尽兴,为啥让写字呢?木木来了脾气,把笔扔在雪白的纸上,赌气说:“不写就不写!”
“冀王好雅兴啊!你这不算强人所难吗?看来冀王真如外界所传,留恋花柳下,枭雄变秀才。只是放着绝美的妃子,倒有兴趣逗弄小乞丐取乐!”
“青阳公子硬闯王府,莫是窥探本王不成?”冀王反驳。
“哈哈哈,本公子对你冀王不感兴趣。木木,我是青阳潇,你叫我潇哥哥好了,潇哥哥为木木准备了好多东西,快前边领路,潇哥哥给木木布置小屋如何?”
木木立时瞪大了眼,兴奋不已,欢叫着跑出静心阁,果然有不少人拿着包裹抬着木箱恭候。
“都什么啊?”木木乖巧地牵住青阳潇的手,歪头讨好地问。
“什么都有!有木木喜欢的丝绸,爱吃的水果,漂亮的女红,精美的小玩意儿。潇哥哥有的,想木木都有!”青阳潇如数家常,一箱一箱指给木木看。全然不顾不情愿跟在后面冀王难看的脸色。
小莫子是总管,丫鬟仆女齐动手,木院的小屋霎时变了模样。青木垫底,红毯铺地,红木贴墙,帐幔曳地;立地灯笼,高高低低,精美家用,陈设室里。
翡翠玉盏,琉璃器皿,晶莹剔透,暗光闪耀。
木木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始终没合上,从没见过的奢华,从没想过的铺张,眼花缭乱,如入梦里,不是,梦里也没有这样的情形。
“美男子!不,潇哥哥!”木木小鸟依人,甜得腻歪,“你真好,真好,木木喜欢你!”青阳公子满意地抚摸木木的头发,说:“潇哥哥还有木木更喜欢的东西呢?”
一个丫鬟抱来一辆小小的纺车,小巧精致,纯银打造,关键处有亮亮的黄,反射着晶莹的光,还有一架织布机,也不大,是细腻的红檀木,黑红黑红的,竟比纯银的小纺车还要养眼。其他一应物事,纺锤,小梭子,无不精美异常。
光滑抹蜡打油般厚实。母亲做手工,从不纺线织布,所需丝纱或者东家提供,或者父亲偶尔从外地捎回,精美如斯,木木还是第一次见到,惊诧至极。
心跳加速,脸颊绯红,木木如获至宝,小心把玩爱不释手。青阳公子玩儿赏木木的兴奋,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这个小乞丐果然对此有特殊的嗜好,超越记忆,融合为生命里的本能。也就是说,无论她是否痴傻,心智是否正常,都不影响她对纺织超常的敏感。
不大的小屋除却卧室,就是客厅,好在木木几乎没有客人,客厅经过青阳公子一番折腾,变成了异常优雅的纺织室。
织机靠东墙而立,不远处是纺车,几个精美别致的小篓筐吊在四角,小篓筐可以随意升降,按照颜色分类依次排列,用的放下来,不用的就吊到高处。
“本王这里是东大门不成!本王的木妃是你的织工不成!”冀王脸阴沉得厉害,本来不想过来,实在忍不住还是过来了。眼前情景更难忍受,怒视青阳公子的眼冒着火焰。
“哈哈,王爷该感激本公子才对!我可是把寒舍最好的都无偿奉送!”青阳公子丝毫不在意他的恼怒,调笑着,眼睛始终没离开在篓筐间欢跃的木木,“木木高兴,你就不高兴吗?”
“吃的用的华丽的都是附带,这些才是你真正的用意吧!对于一个傻子小乞丐,老弟真的有信心吗?”冀王恢复讥诮的表情,凌厉的眼神闪过青阳公子陶醉的表情。
“即使只做玩意儿,只要木木高兴,我就高兴!”青阳公子满足地说,“我们青阳楼这样的东西很多,唯独没有木木这个人。如果冀王允许,容我带走人如何?”他转过脸,眼神同样凌厉,挑战地直视着冀王。
冀王已恢复淡然,风轻云淡地笑:“如果不是本王的妃子,无何不可。本王还不至于穷到养不活后院女人。”
“冀王简居宫外,朝里朝外不入仕不领兵,没有商铺酒楼,不置地亩田产,仅靠王爷的年禄皇帝的赏赐,哈哈,也只能养活木木这样不挑剔的女人了!”青阳公子余光扫视着冀王,“本公子的到来让你心惊吧!放心,我可是哪个皇子都走得近,刚刚还去过太子和皇后那儿,皇上他不会猜疑的!”
“公子说笑了。”冀王不理会他的挑衅,指着木木身边一位干净利落的女子问,“难不成青阳公子还要留人在?”
“当然!木木学织,不能没有师傅。”青阳公子的无视并没有激恼冀王,他出乎意外的平静,大度地说:“开销俸禄青阳公子可是要负责的!”
“好说!”青阳公子看着木木,“木木的月钱本公子也可以。”
“别得寸进尺!”冀王语气坚决,带着狠绝,“侮辱本王,可是想见识本王带血的剑!”
“不敢!”青阳公子见好就收,歉意地施礼,“倒想和王爷一醉方休!”
“前边请!”冀王笑得深沉,两人好似有某种契合。转眼间,明刀暗枪烟消云散。
不管冀王府里发生了什么,青阳楼寒颤冀王府的事情很快在汴京城里传开了。冀王落魄之状成了达官贵族谈话的笑柄,皇上闻言不悦,命内务府大张旗鼓赏赐了冀王一番。
皇后也派人送来很多家用,德妃和妃都有单独赏赐,一时间,冀王府里热闹不少。平常不和冀王亲近的一些皇子也会顺便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