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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虞城

招摇山毗邻西海,北接贯胸国,南邻羽民国,西边靠近强国结胸国,丽水从这里发源,向西注入西海,交通十分发达,人文荟萃,强者辈出,向来是南方重地。八百年前,招摇宗的祖师在这里开宗立派,传下道统。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之后,依然无比强盛,与天虞山的天虞道宫一道作为南方诸派领袖,与北方的强大帝国分庭抗礼。

虞城在招摇山脚边,在招摇宗尚未立宗之前有另一个名字,大虞王城,八百年前覆灭的大虞王朝的都城。

大虞王朝覆灭之后,就叫虞城。

招摇宗里曾经有人提出过给虞城换个名字,比如招摇城。但几百年后,虞城依然还是叫虞城。

此时在虞城外宽大的道路上,有两个人正缓缓走来。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眉眼生的干净,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衣,洗的也干净,于是整个人都显得很干净,看着让人十分喜欢。男孩背上的女孩生的眉目如画,好看的双眼微微闭着,看样子是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扯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配着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显得十分天真可爱。女孩双手环在男孩的脖子上,手里紧紧的攥着两个大大的包袱,也不知她是如何睡着的,不过这样一来所有的重量都挂在了男孩的身上,男孩的脸上却是不见一点疲惫凝重,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健。

风夕玦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此时日将西斜,离黄昏尚有些时辰。他双手抱着秋鸾镜的腿,施展不开,于是用头拱了拱肩膀上的小脑袋,轻声道:“镜儿,我们到了。”

自那日离家以来,两人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到了虞城。说起来虞城与他们所在的小村庄相距并不远,事实上这也是当初风沐选择招摇宗的原因。风夕玦自小不知与风沐一道走过多少路,行路看人的经验自然丰富无比,所以两个十三岁的孩子一路走来,倒也没被人诓骗拐去,顺利无比的到达了目的地。

秋鸾镜的小眉毛微微一拧,似乎在怪有人惊扰了她的美梦。睫毛轻颤,她微微睁开眼睛,侧着头想了会儿才有点迷糊的道:“到了吗?”

“到了。”风夕玦应道。她刚才趴在风夕玦背上睡着了,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身子骨弱,走了不到一天就累的走不动了,所以后面的路程几乎都是风夕玦一路背过来的。风夕玦从小是走惯了路的,而且也不知是从小锻炼的缘故还是他体质天生异于常人,他的力气耐性远比同龄人要大,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一下子打趴下那么多比他大比他强壮的孩子。

秋鸾镜这时候总算清醒了过来,她远远观望着前方那座气势恢宏的雄城,以及城下往来如蚁群的人流,不由活泼雀跃起来。她自幼长在乡下村庄,哪里见识过这等市井繁华,人间喧哗,相比之下风夕玦倒是平静的多。

虞城的城门高大宽阔,经历千余年不倒的城墙虽然有多处破损,但依然坚固。墙体通体呈暗红色,隐隐透着一股逼人肃杀之气,也不知道曾经浸染过多少攻城的将士修者的鲜血。

虞城守卒的盘查并不严格,两人几乎没受到什么盘问,很轻易的就进了城。作为南方的一方霸主,招摇宗显然还是有这个底气的,并不担心有人在城里闹事,城墙上那一排排气势肃杀的将士便能让绝大多数不怀好意的人绝了念头。

作为整个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自然也是整个天下商贾云集的地方。虞城中各种酒楼客栈不计其数,市集里各个店铺中来自天下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在这座城市的酒肆大街上随处可见来自天下各地的商贾,结胸国,羽民国,十四妖世家的人,不只南方,甚至还有来自北方的龙汉帝国商人,遥远西北十二月氏国的妖族。往大街上随便瞟一眼,就可以看到至少四个不同国家种族的商贾。

丽水从招摇山上发端,流淌过一处平原,渐渐宽阔,从虞城内穿过,向西流过结胸国,最后注入了西海。虞城内有一座码头,来自各地的货船往来卸货运货,宽阔的水面上都被挤得满满的,岸边都是往来穿梭的各色商贾走夫,好不热闹。

入城之后秋鸾镜就从风夕玦背上下来了,两人牵着手,由风夕玦背着包袱,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现在天色尚早,两人也不急着去招摇,风夕玦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过远门了,童年的记忆也早就淡忘,所以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也是心生感触。秋鸾镜不像风夕玦,没去过多少地方,而且女孩子是喜欢热闹的,此时看着这般景象也是好生欢喜。然后两人就索性跟着人流,一路从城门口走到了最繁闹的码头。

两人随意寻了家小茶铺坐下,叫了两碗茶。虽然现在还是将春未春的时候,天气尚寒,但两人赶了那么长的路还是有些疲惫口渴。风夕玦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看着秋鸾镜拧着那对小眉头在大包袱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两枚铜板。三人家中一贫如洗,仅有的十几枚铜板来的路上就交由秋鸾镜保管着,这些铜板坐不了车坐不了船,所以两人都是一路行走而来,在路上买了点吃食,找家客栈宿了一晚也就花的没多少了。风夕玦倒没什么,只是苦了秋鸾镜,没跟着风沐走过多少路,最后都是风夕玦一路背过来的。

两个人对坐着看着小女孩小小掌心中的两枚小铜板,相视苦笑。

好心的上了年纪的茶铺老板皱着眉头看着秋鸾镜掌心里的两个铜板半晌,又看了看两个孩子脸上的隐约风尘,最后叹了口气,从秋鸾镜手里拿了一枚铜板,然后端来了两大碗满满的茶。

风夕玦看茶铺老板的脸色便知道钱是不够的,不由有点不好意思。

碗是海碗,茶是粗茶,一大口灌下去倒也清爽。

风夕玦一边吃着茶,一边看着码头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这些路人里有人族,也有妖族。

在这片大陆上人族与妖族的争斗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说近十万年来的大陆史就是人妖两族的战争史。但十万年以前,整片大陆还是妖族的天下,当时的人族弱小之极,被妖族视为俎上鱼肉,肆意捕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万年前,道祖陆道钧横空出世,人族才一扫弱态强势崛起,正式登上大陆的历史舞台。

但从整个历史上看,绝大多数时期人族都是处于劣势,甚至还有几次亡族灭种的危机,所以两族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虽然近些年妖族和人族没有大的战事发生,两族的关系缓和不少,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存在着强烈的敌意和警惕,有些地方甚至是不死不休的世仇。

让风夕玦惊讶的是在这里人妖两族的关系却是出人意料的和睦。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族和妖族都不少,有的还佩戴武具,但两者都目不斜视,显然早就习惯。要知道人妖两族在历史上就是世仇,明争暗斗了也不知道多少年,在这里却不见一丝紧张关系。

似乎看出了风夕玦的疑惑,那位茶铺老板傲然解释道:“这都是因为当年招摇掌门张天册下的止武令,在虞城城内和城外方圆一百里内,修道者不得动武,违者杀无赦。”茶铺老板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包括妖族。”

“在城内外不得动武,人们还可以理解,但是人妖两族乃是世仇,为什么要保护妖族呢?所以当年止武令刚颁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服,甚至还包括招摇宗内部的人,因此最开始的时候很是死了不少人。”茶铺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人不由感到一丝寒意。

健谈的茶铺老板聊出了兴致,继续道:“最出名的当然还是那件十八年前的案子。那时候招摇宗一个附属小派的人在虞城九十里外洗劫了一支枢阳鹿氏的商队,并杀光了所有人灭口。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事情还是暴露了,那个小派的掌门连夜赶到招摇山请罪,请求张掌门宽恕。枢阳鹿氏是南方妖族十四世家之一,当时与招摇宗的关系很紧张,而且那个小派向来对招摇宗礼敬有加,每年年贡不断,所以招摇宗内部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长老都倾向于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就此揭过。但是张掌门没有,他限那位小派掌门在三日内交出当时洗劫商队的人。这些人里有那位小派掌门的儿子,所以他当然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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