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苏小夕,苏小夕迟疑了一下,将手机接过给他。
习少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蹙着眉头,淡淡说道:“爸爸!”
电话那头的习康,听了儿子叫他一声爸爸,似乎心里极为感慨,也极为——憔悴。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回到大宅,见了蹲在花园一角,披头散发的兰萱。
习康不解,听着兰萱一直在地上胡言乱语,他听出了一点什么。他命佣人将太太扶进去,在他三言两语的提问之下,果然,兰萱精神崩溃,对他和盘托出一切!
习康悉知了佩芝当年猝死的真相,心里也极度痛苦。不同于兰萱的是,他作为丈夫,更多的是追悔和自责。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佩芝临时之前绝望挣扎的眼睛。那双眼睛饱含了深意,许多她还未曾说出的深意。但在一阵痛苦的喘息中,佩芝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来,她带着许多未尽之言,遗憾离开了人世。
出于极度愤怒中的习康,当然对着兰萱,说尽了天下最严厉最苛刻最愤恨的词语。兰萱听了,一直跪在地上,双膝伏地,眼中也充满泪水,磕头如捣蒜。
“老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只是担心你会离开我,不理我——”兰萱抱着习康的大腿,泣不成声。
“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像一条毒蛇!你不配做母亲,你不配呆在习家!”习康示意让她离开。
兰萱听了,更是抓紧了他的衣裤,在地上哭泣:“老爷,我可以走,但是晶莹怎么办?我不想她这么小,就没了娘啊!老爷,求求你原谅我吧!”
习康的心,已经一团皱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仰天一叹,口中哀哀说道:“佩芝,这一生,始终是我负你!我对不起你啊!”说完,眼中滚下了两行热泪。
他嫌恶地掰开佩芝的手,冷漠地说道:“你不配做母亲,晶莹,我会照顾的很好!不用你担心!”说着,他就要走出房门,不再理她。
“老爷,老爷——我这样鬼迷心窍,都是出于爱你啊!我不忍心你被夫人拖累,我看着你都瘦脱行了,心想,不如夫人早点死了,你也就解脱了,不用这么辛苦了,老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呀,老爷——”兰萱哪里肯走,还是死死地拽住习康的衣裤。
习康摇着头,决绝地说道:“你知道我多么希望能在佩芝的身边,呆上这半年?你知不知道,从来我心里最爱的就是她!而你,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影子!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他已然在下逐客令。
“可是,老爷——我走没走,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我的晶莹!她要是看不我了,心里会急得发疯的!”兰萱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习康听了,更是咬紧了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要挟于他。“晶莹没有你的所谓教育,她会更加快乐!我说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
兰萱听了,便知事情已经无望了。她去了晶莹的房间,在书桌上给她留了一行字,然后,收拾了一下行李,木然地下了楼,坐在椅子上发呆。
习康在佩芝的房间里,静默了很久!他忽然很想儿子出现在他的身边,哪怕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陪陪他,也是好的!
知道了佩芝猝死的真相,令习康一下子就衰老了!他离开了佩芝的房间,他下了楼,冷冷地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还没有离开的兰萱。随即就转过身去,来打了夜幕之下的后花园。
他慢慢地在花园里踱着步,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然有些昏花,耳朵也有些轰鸣,一向自诩健康的身体,此刻也有些驼背,脚步更是迟缓。他哀伤地看着这花园里的石竹,他知道这些石竹,是佩芝亲手栽种的,如今蓊蓊郁郁,生长得极好!
他知道自己纵然驰骋于商海,几十年来,不曾有败,但在感情上,在亲情上,他是彻彻底底地输了!佩芝——佩芝——
他佝偻着背,立在花园一角,看着苍茫中的夜色,忽然听到了大门前一阵喇叭声!是少祺么?是少祺回来了么?他不禁想探出身去张望。
可小车的当然不是少祺,却是晶莹。晶莹由司机老钱从学校里接回来了,正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绕过花园,往大门处走!
见了晶莹,却令习康的心里,更加地悲哀!他听到了晶莹惊异地呼声:“妈妈,你怎么了?”他听了,本想上前去安慰一下她的,但现在也觉得力不从心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习康看着楼上晶莹的房间里,已经亮着灯,心知这孩子在做作业,一时也无心去理会兰萱究竟走没走了!
他纵然非常厌恶她,但晶莹还小,到底还是不能没有妈妈!习康在夜色中,决定给少祺打电话。
“少祺,我是爸爸!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他克制着自己的悲戚,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爸爸非常需要你。
父子连心,习少祺现在接了父亲的电话,听出了父亲悲痛欲绝的口气,心里也似乎猜到了点什么!难道:父亲也知道了?想到此,他的一颗心,不禁砰砰地跳起来!
在电话里,他没有说:爸爸,你怎么了?他只是简短地回道:“爸爸,我马上就赶过来!”
习少祺挂了电话,穿好了衣服,忽地看了看苏小夕,心中在做着一个决定:“小夕,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大宅?去见见我父亲?”习少祺的声音,沉稳而又充满了力量。
苏小夕一听,眉头不禁一蹙,她立在那里,哀怨地看着他,为难地低声说道:“少祺,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明明你知道——”
“跟我走!在车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我的父亲,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而我——也很痛苦,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回事的吗?跟我回去一趟,我就告诉你!”习少祺拉住她的手,神情中充满了鼓励。
“可是——你父亲他不喜欢我呀!我不想他看见我生气!”苏小夕苦笑着向他解释。
“不要紧。我带你去,去安慰他一下,然后告诉他,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都已准备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苏小夕的心里,真的是很为难。但看着少祺痛苦而又压抑的神情,她又于心不忍,心想:少祺要告诉他什么事呢?
虽然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习康,但这绝不代表她畏惧或者怯懦。她叹了口气,眼睛一闪一闪,对着习少祺,顺从说道:“好!少祺,只是为了你的缘故,我愿意——”